三日后的深夜，秦淮河上。
今夜无月，只有几颗疏星在厚重的云层间若隐若现，洒下微弱的光芒。宽阔的河面一片漆黑，只有水流撞击船舷的哗哗声，以及偶尔从两岸传来的几声虫鸣。
一支由七八艘漕船组成的船队，正借着夜色的掩护，缓缓地向上游驶去。船上灯火管制，只有船头船尾挂着几盏被遮挡了大半的灯笼，发出昏黄的光晕。船上的船夫们也都默不作声，只是奋力地摇着橹，气氛显得有些诡异和紧张。
这支船队，便是方天豪和漕帮分舵主李四爷密谋劫掠的目标——伪装成普通商船的官府贡品船队。
在船队上游约莫五里外的一处河道拐弯、芦苇丛生之地，数艘不起眼的小渔船，如同幽灵般潜伏在黑暗的阴影之中。船上，数十名身着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的“潜龙卫”精锐，早已屏息凝神，静静地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凌云和秦观，便坐镇在其中一艘指挥船上。
“大人，一切都已按照您的部署准备就绪。”秦观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凌云说道，“‘鱼鹰’宋七和他手下的人，已经控制了下游的几处关键水域，一旦方天豪的船队出现，他们会立刻发出信号，并负责截断他们的退路。我们埋伏在这里的，是分舵内水性最好、近战能力最强的弟兄，由‘病虎’王先生和‘蜂刺’亲自带队，确保万无一失。”
凌云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漆黑的河面，声音沉稳：“方天豪那边，可有动静？”
“回禀大人，”秦观道，“据我们安插在方天豪身边的‘暗香’传回的消息，方天豪今日傍晚便已带着他手下的一批心腹打手，以及一些临时招募来的亡命之徒，约莫五十余人，悄悄离开了福威镖局总舵，前往城南一处秘密码头与漕帮李四爷的人会合。他们约定在子时三刻，于前方三岔河口动手。”
“五十余人……再加上漕帮的人手，倒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凌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可惜，他们选错了对手，也选错了战场。”
秦淮河，对于“鱼鹰”宋七和他手下的“潜龙卫”水鬼而言，简直就是自家的后院。在这里动手，方天豪无异于自投罗网。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空气中的紧张气氛越来越浓。
突然，下游方向，传来三声低沉而有节奏的鸟鸣，这是“鱼鹰”宋七发出的信号——猎物，已经进入了包围圈！
“来了！”秦观精神一振。
凌云的眼神也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他沉声道：“传我命令，各就各位，按计划行事！记住，我们的主要目标是方天豪和他手下的核心打手，漕帮的人，若肯投降，可暂且饶他们一命。至于那些官府贡品……我们分文不取，事后，我会让人将其‘完璧归赵’，送还官府。”
“大人仁义！”秦观再次赞叹道。他知道，凌云此举，不仅是为了避免与官府发生直接冲突，更是为了进一步将福威镖局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劫掠官府贡品，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很快，在下游方向，隐约可见数点火光，正快速向上游移动。那是方天豪和漕帮的船队，他们显然也察觉到了贡品船队的踪迹，正加速追赶。
就在方天豪的船队即将追上贡品船队，并准备动手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巨响，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只见贡品船队最前方的一艘船，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船上的“官兵”（自然也是“潜龙卫”假扮的）纷纷发出惊恐的呼喊，作鸟兽散。
这突如其来的爆炸，让方天豪和李四爷都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方天豪在他所在的指挥船上怒吼道，“不是说好了悄悄动手吗？谁他娘的放的火？！”
李四爷也有些慌乱：“方少爷，这……这不对劲啊！看样子，不像是我们的人干的！”
就在他们惊疑不定之际，从他们船队两侧的芦苇丛中，突然射出无数支火箭！
“咻！咻！咻！”
火箭如同流星雨一般，划破夜空，精准地射向方天豪和漕帮的船只！
这些船只，大多是些普通的漕船，船身木质，上面又堆放了不少易燃的货物，哪里经得起这般火箭的攻击，转眼之间，便有数艘船燃起了熊熊大火！
“有埋伏！我们中计了！”方天豪终于反应过来，惊恐地尖叫道。
“快！快撤退！”李四爷也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下令手下掉头。
然而，已经晚了！
在他们船队的下游，数十名水性极佳的“潜龙卫”水鬼，早已在“鱼鹰”宋七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用锋利的匕首和水底的暗器，破坏了他们船只的船舵和船底！
失去控制的船只，在湍急的河水中打着转，互相碰撞，乱作一团。
紧接着，从河岸两侧的芦苇丛中，以及上游方向，数艘早已埋伏好的“潜龙卫”快船，如同狼群一般，猛扑了过来！
船上，“病虎”王先生手持软剑，身形如电，专门点杀那些试图反抗的头目和打手。
“蜂刺”则如同鬼魅一般，在各艘船之间穿梭，手中的毒针和飞镖，例不虚发，专门招呼那些武功高强的硬茬子。
张铁匠更是勇不可当，他手持那柄沉重的铁锤，直接跃上了方天豪所在的指挥船，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无人能挡其一击！
一场惨烈而混乱的水上绞杀战，在秦淮河上骤然爆发！
方天豪手下的那些亡命之徒和漕帮的乌合之众，在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潜龙卫”精锐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他们本就是为了劫财而来，士气不高，如今又遭到伏击，更是军心大乱，纷纷抱头鼠窜，跳水逃命。
但等待他们的，是“鱼鹰”宋七和他手下那些早已潜伏在水中的“水鬼”！
秦淮河的河水，在这一夜，被鲜血染红。
方天豪眼看着自己带来的手下，一个个惨死在眼前，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他想要逃跑，却被张铁匠那如同小山一般的身影死死地堵住了去路。
“饶……饶命啊！好汉饶命！”方天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嚣张气焰。
张铁匠冷哼一声，蒲扇般的大手一伸，便将他如同小鸡一般拎了起来。
战斗很快便接近了尾声。
漕帮分舵主李四爷，在混战中被“蜂刺”一记毒针射中，当场毙命。其余漕帮帮众，死的死，降的降。
方天豪带来的五十余名心腹打手和亡命之徒，也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少数几个见机得早，跳水逃脱，但也早已吓破了胆。
凌云和秦观，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也亲自出手，解决了几个武功较高的顽抗之徒。
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照亮秦淮河面的时候，这场伏击战已经彻底结束。
河面上，漂浮着数十具尸体和船只的残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大人，”秦观来到凌云面前，躬身禀报道，“方天豪及其主要党羽，已尽数被擒！漕帮李四爷也已伏诛。我方……只有数名弟兄受了轻伤，无一阵亡！”
凌云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他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如同死狗一般扔在甲板上的方天豪，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将方天豪带回‘静心园’，严加看管。我要亲自审问他。”凌云沉声道。
“是！”
就在此时，下游方向，驶来数艘官船，船上灯火通明，显然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前来查看的官兵。
秦观有些紧张：“大人，官兵来了！”
凌云却神色平静，摆了摆手：“无妨。让他们来。我们的人，早已将那些‘官府贡品’，完好无损地放在了岸边。他们只会发现一场‘水匪内讧，贡品失而复得’的戏码。”
果然，那些官船在靠近战场后，只是象征性地盘查了一番，发现贡品无碍，又看到河面上那些“水匪”的尸体，便草草收兵，向上峰报捷去了。他们巴不得少惹麻烦。
秦淮河上的这场风波，就这样在凌云的巧妙安排下，被掩盖了过去。
“静心园”的密室之内。
方天豪被绑在一根柱子上，浑身湿透，瑟瑟发抖，脸上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凌云缓步走到他面前，目光冰冷地看着他：“方天豪，你可知罪？”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方天豪声音颤抖地说道，眼神躲闪，不敢与凌云对视。
凌云冷笑一声：“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他对手下使了个眼色。
立刻有两名“潜龙卫”的精壮汉子上前，对方天豪施展了一些“特殊”的审讯手段。
密室之内，很快便响起了方天豪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求饶声。
半个时辰后，方天豪已经如同烂泥一般瘫倒在地，浑身是伤，气息奄奄。
“我说……我都说……”他声音嘶哑地哀求道，“求求你……给我个痛快……”
凌云示意手下停手，再次走到他面前，声音冰冷地问道：“苏明远的死，是不是你们福威镖局干的？那批从北方运来的神秘货物，究竟是什么？藏在哪里？还有，那个黑色火焰图腾，代表着什么？”
方天豪喘息着，眼中充满了恐惧，断断续续地说道：“是……是苏明远……他……他发现了我们的秘密……爹……我爹才下令……让人除掉他……”
“那批货物……是……是一些……一些从北方……一个叫……‘幽云十六州’的地方……秘密运来的……古……古物……据说……价值连城……现在……就藏在……我们镖局总舵的……地下密库里……”
“至于那个……黑色火焰图腾……”方天豪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露出极度的恐惧之色，“那……那是……‘炎……炎殿’的标志！‘炎殿’……是一个……一个非常可怕的……秘密组织……我爹……我爹也是……也是‘炎殿’的外围成员……他们……他们才是……那批货物……真正的……主人……”
“炎殿？”凌云心中巨震！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组织的名字！
就在他准备继续追问关于“炎殿”的更多信息时，密室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秦观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大人！不好了！福威镖局总舵那边……出事了！”
“方震岳……方震岳他……他带着镖局所有的精锐，突然包围了‘静心园’！”
（第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