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秋收祭祀还是在青水镇众人的拼凑下,成功举办。
苏元站在凡霜医馆门前,看着牌匾下随风轻摆的艾草,恍惚间已是三年过去。
初夏的阳光依旧温暖,青水镇的街道上行人如织。
三年前那场关于修真的大梦早已被他深埋心底。
偶尔午夜梦回,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也会让他惊醒,但清晨的阳光总能将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驱散。
“将军,发什么呆呢?”李凡霜的声音从医馆内传来,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裙,腰间系着一条绣有药草纹样的围裙,手里捧着一摞账本,笑盈盈的说道,“今年的秋收祭祀又要开始筹备了,今年,凡霜医馆将独家支持秋祭!”
“有你这番话,赵大人倒也能省心不少。”
李凡霜蹦蹦跳跳的,“这都要感谢将军,将那些济民堂供奉给您的那些珍宝拿出来给我医馆,不然我这个医馆也没有这么容易开起来~”
苏元内心一紧:“什么珍宝?”
苏元神念扫过城隍庙偏殿,苏元记得,他才来青水镇上任时,里面存放着不少济民堂送来的山珍草药,从未动过。
本来苏元打算让李凡霜来城隍庙当庙祝,然后让她将这些草药制成药汤分给难民们。
可他清楚的记得,那日他动身前往青竹村之后,凡霜就受到了阴神袭击,也正是那天,他练成了冰魄神体,然后就有了三山五洞的那些戏码。
“就是城隍庙内偏殿那些珍宝啊,将军给我,让我分给难民。”
“我何时给你的?”苏元眉头紧皱。
“医馆开业之前,你说这样可以拉拢镇上百姓的民心。”
“哦...时间久远,有些不记得了。”苏元淡淡说道,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三年来,在李凡霜的经营下,这里已成为青水镇最繁忙的场所之一。
靠墙的药柜上整齐排列着各种药材,标注着工整的小楷;医馆内的桌椅被磨得发亮,见证着无数病患的来往。
李凡霜将账本放在柜台上,手指轻轻抚过封面,“赵大人也是为了镇上百姓着想。听说今年乌蒙州大旱,不少地方颗粒无收,我们青水镇还算幸运。如今我们医馆有能力举行秋祭,自然要多出一份力。”
苏元飘到柜台旁,看着李凡霜熟练地拨弄算盘。
三年来,这个曾经羞涩的村姑已成长为干练的医馆掌柜,眉宇间多了几分坚毅,却仍保留着那份纯净。
“凡霜,你爹的腿好些了吗?”苏元问道。
“用了从玉京城买来的药之后,已经能下地走动了。”李凡霜抬头微笑,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可是,苏元清楚地记得,李永福的腿伤,在青竹村的时候,他香火神像刚塑成的时候,就已经被他治好了。
“不对劲...不对劲...”苏元喃喃说道。
“什么不对劲?将军。”
苏元飘向门外。
街道上,熟悉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卖豆腐的王老头依旧每日准时出摊,只是背更驼了;茶馆里的说书人换了新的《大兖英雄传》,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洪亮。
苏元飘过这些熟悉的场景,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不安感。
三年来,他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自己只是青水镇一个小小的城隍,那些关于修真、神兽、秘境的记忆,不过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
偶尔,他会想起梦中那个叫白素的女子,或是俞之桃,但很快就会被日常琐事打断思绪。
可方才和李凡霜的对话,再次将他的思绪拉回了三年前。
苏元飘回自己的神像前。
白玉神像在红线香的烟雾中若隐若现。
他时常站在这里,望着自己的神像,仿佛在寻找什么,却又说不清到底在找什么。
夜幕降临,苏元坐在城隍庙的屋顶上,望着满天繁星。
这样的夜晚,他总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些梦中的场景——梦龙湾获得太虚残页,和白素的感情,问心梯上的艰难跋涉,还有那些并肩作战的伙伴。
“又在想你的'大梦'?”黄元不知何时跳上了屋顶,蹲在他身边,“三年了,你还没放下?”
苏元摇摇头:“只是觉得...这星空和梦中看到的不太一样。”
“神仙也会做梦,真是稀奇,还记了这么久。”黄元舔了舔爪子,“要我说,你就是安逸日子过多了,闲的。”
苏元失笑,伸手想揉黄元的脑袋,却穿过了它的身体。
作为灵体,他始终无法真正触碰到这个世界的事物,这种隔阂感时常让他感到孤独。
“对了,”黄元突然压低声音,“我听说隔壁镇闹瘟疫了,死了不少人。你最近多留意些,凡霜丫头的医馆怕是有的忙了。”
苏元神色一凛:“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两日。据说染病的人先是高热不退,继而浑身发黑,三日必死。”黄元的尾巴不安地摆动。
“检查过吗,是邪祟还是普通瘟疫?”
苏元望向凡霜医馆的方向,灯火依旧明亮。
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失去。
第二日清晨,苏元刚飘出城隍庙,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医馆门前排起了长队,不少人面色发青,被家人搀扶着等待诊治。
李凡霜和几个学徒忙得脚不沾地。
“将军!”见到苏元,李凡霜匆匆走过来,声音压得极低,“情况不妙,突然出现了大批大批的病人。”
李凡霜咬了咬唇,“这种病我从医书上从未见过,开的药只能暂时退热,治不了根本。”
接下来的日子,青水镇如同被阴云笼罩。
瘟疫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街道上行人稀少,商铺纷纷关门。
只有凡霜医馆日夜灯火通明,不断有病人被送来,又不断有人被抬出去。
城隍庙内也排起了长队,纷纷祈祷城隍显灵。
可无论苏元怎么施展甘霖术,竟也对这病不起作用。
苏元在识海内急切的喊着太虚之灵,“太虚之灵,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的甘霖术不起作用?”
然而识海内一片寂静,只有金阙玉书静静悬浮,太虚之灵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苏元站在城隍庙前,看着越来越多的病人被抬进医馆,又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被白布覆盖着抬出。
李凡霜已经三天没有合眼,原本明亮的眼睛布满血丝,手指也因为不断研磨药材而磨出了血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