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窗苦读十余载，最终目的是实现自我价值，学以致用，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受过高等教育，国家培养的少华，虽然没有古代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那么宏大，服务社会，回馈社会的思想觉悟还是有的。少华人生的第一次应聘考试，自然就多了一份神圣感，看到高楼大厦，地铁桥梁都会有亲切感。何时也能以我之名冠于其上，每念于此，自豪感油然而生。
知道少华正准备参加招聘考试，建萍专程到学校来陪他复习，也算是提前感受毕业生的紧张氛围吧。她是临床医学，要读五年，还有一年才能毕业。
少华有建萍作陪，复习的劲头更足，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买好早餐等建萍来，再一起到图书馆看书。两人你侬我侬的亲热劲慕煞一众兄弟。大家都羡慕少华爱情事业双丰收，是他们的偶像。
临近期末，图书馆一位难求，浓厚的学习氛围让少华很容易进入状态。建萍虽然也要复习应付期末考试，毕竟不是决定命运的大考，偶尔也会到书架上抽出一本小说来看。少华就笑她心不在焉，复习的时候又看小说。建萍总是拿钱钟书看侦探小说是放松脑筋的例子来搪塞他。
偷懒还理直气壮，真是牙尖嘴利。少华决定逗一逗她，煞有介事地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古人说得真不错。读书太多，满嘴都是借口。”
本以为建萍会和自己急眼，想不到她哼的一声，颇为自得地说：“我如果是不上大学，你会睬我吗？”
“呃……”少华像被噎到了，嘴里吐不出一个字来。出乎意料的反问，让他不知如何回答。别出心裁的问题，引起了少华的思考。是啊，假如建萍是一个打工妹，自己还会喜欢她吗？这一点，他真的说不准。看来建萍还是挺了解少华的。
见少华答不出来，建萍微微一笑，说：“其实你功利心比我重，有时还有点大男人主义，还好拌嘴的时候能让着我。”
冰雪聪明的女孩就是讨人喜欢，早就知道少华平时都让着她。这也是少华喜欢学历高女生的原因。有些话不用说出来，对方已经明了，这样的相处最舒服。心服嘴可是要犟得多，忿忿不平地说：“怎么说我功利心重？我功利心不是很重吧！”
建萍笑嘻嘻地说：“比如我虽然也很喜欢粤州，打小的理想就是想冲出家乡的沟沟壑壑，到大城市打拼。但我也可以回到家乡工作。而你不同，你曾经说很羡慕一中喷水池下的锦鲤，无忧无虑的，不用经历大江大河的奔波起跌。但真正让你回到家乡工作，你会觉得很没面子，你是宁愿在大城市里随波逐流，也不愿回到老家那种小地方的。”
少华听得瞠目结舌，又无可辩驳。建萍太了解他了，不愧是由小玩到大的伴侣。说到底，也还是建萍太聪明。
“好吧，男人没点功利心怎么行。没点野心的男人怎么建功立业？”少华算是认可了建萍的分析。又问她，自己不是很大男人主义吧？
一说到大男人主义，建萍就满肚子委屈，她略一踌躇，说：“以前冯平寄一条围巾给我，你都要我退回去。自己却和那个向岚不清不楚，一点都不平等。”
想不到建萍这么“记仇”。少华笑着说：“都是陈年旧事了，还提它干嘛。再说，我也是着紧你啊！”
“那你为什么又和那个向岚藕断丝连？”建萍把心中的疙瘩都倒了出来。
“我哪里有啊！早就和她划清界线了。”少华委屈地说，顿了顿，又说：“我对你是怎样，你没感觉到吗？”
建萍本意是想试探一下他，看他不像骗自己，内心也是暗暗开心，说：“没有就好，我可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看不得你对别的女生好。”
“我也看不得你和别的男生好。”少华接着建萍的话说。
“只要你对我好，我是不会三心两意的。他一直想接近我，都被我拒绝了。”
说起冯平，少华就想起要和他公平竞争的那段日子，真是睡不踏实。庆幸建萍没被他打动，现在轻舟已过万重山，成功上岸了。
“现在他不在缠你了吧？”
“没有，听同宿舍的胖妞说，他一门心思想考研，经常在图书馆见到他啃大部头。”
“那就好……”少华点点头，意犹未尽，又问了一些建萍在学校的情况。听到建萍说和宿舍几姐妹逛夜市，吃火锅的快乐。少华不无羡慕地说：“读书就係爽，如果唔係家庭条件不允许，我都想考研。”
“你啊，就不要想着读研了。快点出去，明年我毕业就有桥头堡了。”建萍笑眯眯地说。
“耶，这么快就想着靠我了。”
“不靠你，靠谁？连依靠都不行的男人，我跟他干嘛！”建萍微仰着，眯着眼，一脸幸福的样子。
“哦哦，你是决定跟我一辈子了吧。”少华顺着杆子往上爬。
“哎呀，你真讨厌……”建萍作势要打他，引来周围同学好奇的目光。建萍也发现了同学们的异常，把手放下，偷偷在少华屁股捏了一下。
少华一激灵，轻呼道：“你真色……”
建萍又拍了一巴掌少华，嘟囔着说：“不理你了。”满脸绯红，低头看书。
少华看出建萍是害羞了，也不再逗她，继续复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笔试的前夕。少华不再复习，决定和建萍在校园里走走。宁静祥和的校园，绿树成荫，灯光透过浓荫时隐时现，比白天多了份神秘感。熟悉的校道，熟悉的草坪，曲径通幽，处处都那么可爱。东湖的湖水平如镜，像嵌在校园里的碧玉，牵引着少华的心。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曾经以为日子很慢，毕业很遥远，转眼间，就要告别这里的一草一木，恍若如梦，让少华觉得很不真实。
“我真的快毕业了！”少华边走边感叹道。
建萍挽住少华的手，说：“是不是有点舍不得？”
“嗯嗯，一想到就不好受。不想的话，又觉得我永远是这里的学生，不想面对现实。”
“那你就不要想呗。”
少华看了一眼建萍，大大的眼睛，像一泓清泉，清澈见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说也罢，她还有一年才毕业，没必要把自己的离愁别绪传染给她。
“这么大的一个湖，种一片莲花，再养几只鹅，让它们在里面戏水，应该很不错。”建萍看着面前的东湖说。
“莲花倒没有，鹅可是有养过。”
建萍点点头，问道：“假如给你选择，你是想做一中喷泉下的锦鲤，还是想做东湖里的鱼呢？”
“我哪一个都不想，只想做振翅高飞的雄鹰。”少华挺起胸膛，踌躇满志地说。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想的哦。”
“以前是在山城，没见过大世面。当你经历了高山大海，还会感叹小山包的雄奇吗？”
建萍更紧地挽住少华的手，默默不语，在湖边的长椅坐下，看夜色下的校园，静谧而美丽。良久才问：“明天考试，我有一样东西要送你。”
少华很好奇，开玩笑说：“你不会送什么考试宝典吧？”
建萍掏出一支钢笔，递给他说：“喏，这是高考，我爸送给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祝你明天考试，旗开得胜。”
少华手里握着还带着建萍体温的钢笔，瞬间感到了肩上的责任。人生处处是关卡，只有勇往直前，才能做生活的强者。少华明白，明天的考试，不仅仅是他个人的事情，同时也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
“这么贵重，你不怕我考砸了？”少华故作轻松。
“考砸就考砸呗，那么多人竞争，考砸也算正常。”
想不到建萍是这样想的，少华如释重负，说：“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好吧，我尽力而为。”话虽如此，内心却憋了一股劲，纵有千军万马吾一人往矣。
“嗯嗯，加油，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建萍也为他鼓劲。
少华对明天的考试既期待，又有点紧张。建萍对他的肯定，让他心里安定了很多。眼前的夜色撩人，夏季的温暖气温总会让深藏的骚动苏醒。
“今晚不回去了吧！”少华突然冒出一句。
“啊哈……不回去，你找地方给我住吗？”说完立刻觉得不对，眼睛变得朦胧迷离，盈满了水气。
“嗯嗯，我们出去开房。”
建萍羞红了脸，看着脚下说：“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找不到确切的形容词。
少华也有些紧张，定了定神，决定豁出去，说：“我们都拍了这么久，反正你以后都要嫁我的……”
“不行，不回去的话，姐妹们肯定会找我的。再说，你明天也要考试。”
少华明白建萍的难处，他也只是一时情绪上来，希望有个人陪。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空气中氤氲着一丝淡淡的花香，平添了几分浪漫的气息。美好的夜，爱人就在身边，刚压下的情绪又漫了上来。他忍不住吻了一下建萍的脸颊。
建萍身子僵了一下，两颊绯红，尴尬、紧张，让她呼吸不畅，条件反射似的站了起来。少华也跟着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又兴奋激动。
“夜了，我要回去了。”建萍声如蚊蚋。
少华期期艾艾，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好吧……我送你……”
“不用了，你明天还要考试，早点睡。”
“睡不着。”
少华坚持要送，一则是想多一点和建萍在一起的时间，二则是确实有点夜了，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
其实建萍现在也很矛盾，假如少华再多挽留一下，可能就留下来了。拍了那么久拖，她的心早就是少华的了。
两人迤逦而行，来到公交车站，在等公交车的当儿，好几次，少华都想说，不回去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霓虹闪烁的大街，交织出五光十色的夜，多么浪漫的城市夜景。
坐在公交车里，建萍很自然地靠在少华的身上。温柔而浪漫的氛围，仿佛与周围隔绝，只剩下两个人的世界。建萍对自己的依赖，让少华沉浸在幸福之中。
送建萍回到学校，回程一个人坐，发热的头脑渐渐清醒。回想和建萍的点点滴滴，倍感温暖。努力吧，为了美好的明天，少华自我勉励。
第二天早上，少华早早就起床，吃完早餐，把新买的西装拿了出来。为了赶招聘会，同学们都买了一套西装。平时不穿，只在参加招聘会时才拿出来。大家穿T恤牛仔裤惯了，突然穿得那么正经，还是有点不习惯。
同学们见少华收拾得精神爽利，帅气勃发，知道他要奔赴考场了，都给他加油鼓劲。秘书左看右看，总觉得有点不够完美，想了一阵，一拍少华的肩说：“你等等……”从书架上取了一瓶发胶说：“打一点发胶吧。”
少华笑着说：“我又不是去面试，打这些不习惯。”
“打一点吧，人够醒目。”秘书坚持自己的想法。
“真不习惯这种味。”少华闻了闻发胶说。
“他不想打就算了。影响考试就不好。”书记也提醒道。秘书只好作罢。
考场就在设计院的总部，有些年头的外墙并不显眼。若不是挂着某某设计院的名头，很容易被人忽略。少华进了门岗，里面已有不少人在等，他们或站或坐，都不苟言笑，神情肃穆，有些还捧着大部头，临阵磨枪。考试前的凝重氛围弥漫其间。
少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闭目养神，脑子里回忆复习资料。以前大学包分配，大学生就是天之骄子。随着教育的普及，大学生越来越多，要留在省城，好的工作单位都要竞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考试的题目还算正常，没有超出少华复习的范围。拿到试卷，总览一次后，少华胸有成竹地开始答题。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所考即所备，少华恰好赶上了。这里面离不开同学们的帮助，是他们分工合作，帮少华搜集资料，还有建萍的陪伴，让他能全情投入复习。
顺利答完题，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些时间，无事可做的少华把玩起建萍送他的钢笔。这是一支能给他带来好运的钢笔，帮助建萍考上了理想的大学，现在自己也文思泉涌，少华更加珍惜，攥在手里不停地摩挲……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离开考场的少华满面春风，仿佛眼前就是铺满鲜花的金光大道，走路带风，好不得意。
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建萍报喜，要和她出去吃饭庆祝。少华考试感觉不错，建萍也替他高兴，不过即使笔试通过也还有面试，不能不提醒他保持冷静。
“好啊，等你拿到聘任通知书时，我们再出去吃也不迟。”建萍语带笑意，温柔地说。
少华也清楚，没被录用之前，一切都是空。沉吟不语，兴奋的头脑逐渐清醒。
“好吧，你等我的好消息。”
“嗯嗯，什么时候面试？”
“三天后。”
“那就三天后等你请我吃饭。”建萍咯咯笑得很开心。
“好，一定。”
少华把约定当作承诺，也是他努力的方向。无论如何，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女朋友可以不请，室友可不能不请。复习的过程中，他们都出了力。大家都是消费者，去不了高档的地方，就在大排档里炒了几个菜，几个人坐一起有说有笑的，气氛还挺不错。
老学究夹了块猪大肠，边嚼边说：“我们就快毕业了，喝点酒吧。”
此话由老学究提出，大出众人意料。宣传部长先发声，说：“噢……不错哦。看来我们的老学究终于开窍了。”
“什么开不开窍的，人家只是有鸿鹄之志，不想太早坠入凡尘罢了。俗世中的事，他都懂。”书记作总结发言，还颇有那么一点意思。
酒上来了，是二锅头。特使拿在手里左瞅右看好半晌，自个儿嘀咕着，听说这种酒度数很高。
“嗯嗯，先适应吧。听说搞工程的包工头都喜欢喝这个。我们以后经常要和他们打交道，不能不沾啊。”秘书想得远，已经想好未来的生活习惯。
宣传部长站起来，从特使手中拿过来，说：“管它那么多，喝了好睡觉，今晚不醉不归，如何？”
“拉倒吧，一瓶白酒能放倒我们？也太小看我们几个大汉了。”老学究豪气起来，还真让人刮目相看。
书记在旁边细声提醒，大家不要贪杯，这瓶二锅头是52度的高纯白酒。
少华平时在家里见姚老爸喝得有滋有味，早就想试试是什么味道。他把酒杯递给宣传部长，让他斟满。
酒斟好，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宣传部长说：“喝酒啊……”
少华端起酒杯说：“我们都在等你啊。同窗四年，今晚第一次和大家正儿八经地喝酒，还是高纯白酒。我感觉喝完这酒，咱们的身份就变了，是准社会人。好像是一种告别仪式，告别过去，展望未来。很快我们就要各奔前程，所以，总要有点仪式感……”少华还想说，感情上来，说不下去。一句话，干了！
“好，干了……”
“干了……”
个个都豪气干云，像是社会上的包工头，少了几分书生气，多了几分豪爽。学了土木工程这个专业，大家都会自觉不自觉的进行角色调整，专业认同，久而久之就变成专业气质了。
刚喝完，就大吐舌头，辣。秘书边咝咝吸气边说：“喝酒是男人的命，特别是我们这些搞工程的。再辣也要喝。”
少华不说话，感觉酒喝在肚子里都是辣的，从喉咙一直下去，像一团火。很快就热气腾腾，额头冒汗，脸红耳赤。
大伙们不敢再充英雄，纷纷夹菜吃，把酒气压下去。烈酒是要品的，长期喝酒的人都不敢一上来就干，何况他们几个青头仔。
喝酒是一种文化，这是铭刻在中国人的基因里的。同学们今晚开酒荤，算是他们即将步入社会，上的第一节人生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