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少华很快就投入到学习生活中,每天都过得很充实。他是篮球队的队员,放假归来,队员们首先就来一场院系间友谊赛。二十左右的青年人,个个精力旺盛,身手敏捷,球场就是他们青春的主场,肆意地展示才华,挥洒激情。
从初中到大学,篮球都是少华的最爱。经过几年的锻炼,技术是越发娴熟,篮球像粘在他身上一样,随心所欲。打球是强身益智的活动,每次打完比赛,身心都得到放松,神采奕奕。少华乐此不疲,运动让他快乐,也让他发现自己,认识自己,从而完善自我。运动其实也是一种修行,需要身体力行。
建萍在少华家过夜后,两人感情越来越稳定。少华已经打心里确定,建萍就是与他一起共创美好生活的那一个人。走进他的家庭,被家人接纳,使少华感情的天平完全倾向了建萍。特别是睡前,到建萍房间聊天的时候,自然放松又亲近的感觉,让少华倍感温馨。
心定了,思想就纯了,学习生活就踏实了。这是少华读大学后最充实的时光,每天运动、学习,和建萍通电话,平淡又幸福。
平静的日子像白开水,虽然平淡,但用心品尝,亦自有甘味。它就像宁静的校园,残阳夕照的黄昏,一个人,坐在躺椅上,什么都可以不想,像个小猫咪,蜷缩着身体晒太阳。温暖,柔和,舒适得不想睁开眼睛。少华正在亨受着这份难得的平静。难怪人们常说“知足常乐”。知足了,心也就定了。
在一个周末的午后,少华刚起床,慵懒的倚在床头看小说。书记兴冲冲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裹,向少华扬了扬,说:“喏,你的包裹。”
少华心里一激灵,忙趋前接过,迫不及待地打开外包装。一面打开一面好奇,会是谁寄来的礼物呢?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脑子里有一百个问号。他首先想到的是建萍,又觉得不可能,两人经常见面,没必要寄过来。
有礼物收,内心总是欢喜的,拆礼物的过程就是一个拆解惊喜的过程。一层一层的包装纸,每拆一层,喜悦就增添一分。终于拆完,里面是一张CD和一叠照片。少华双手一颤,差点没拿稳。
在少华差点忘记向岚的时候,向岚却来了。里面的照片都是向岚的生活照,有最近过年,她与家人一起出去吃饭的,也有以前高中的。最显眼的是站在向岚身边的小伙子,意气风发,不用
说就是她弟弟了。这位曾经被少华打得趴在地上的年青人,长高了不少。往事如烟,当年的气愤早已烟消云散,但看到他的照片,心里还是有点不爽。
少华一张张翻看着相册中的照片,竟然有文艺晚会他和向岚跳舞的照片。向岚站在他的大腿上,英姿飒爽。那晚的情景,再次在少华脑海中浮现。为了这次表演,少华的大腿被向岚踩得青一块紫一块,好久都没有散去。正是排练时的亲蜜接触,让少华这位刚从大山里出来的愣头青,暗恋上了向岚这位高傲的城里人。
“往事如风痴心只是难懂
借酒相送送不走身影蒙蒙”
少华耳畔仿佛响起了邰正宵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看到照片,使少华又忆起了高一时和向岚相处的日子。那时她高冷,皮肤白晳,乌溜溜的眼珠,像玛瑙一样,灵动深邃,让他总有一探究竟的欲望,又不敢靠近的神秘感。
“寄了什么给你?”书记撒完尿,进来就问。
“没什么……”少华手里拿着相册,依然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
“畀我睇下咯……”书记不请自来,爬上少华的床。
“没什么好看的。”少华想藏起来。无奈书记眼睛比手快,已经看到少华手里的照片。
“Oh,my god!怎么又是你的暗恋对象!小心,不要给你女朋友看见了。”说完,又轻叹一声,不无羡慕地说:“你小子,怎么桃花运都那么好噢!”
少华忙把相册藏在枕头下,对书记说:“千万不要这样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书记大摇其头,表示不信。他一屁股坐在少华的床上,说:“让我看看靓女吧,你若不喜欢,就介绍给我,我可是举双手欢迎。”
“你不是有吴莉了吗?怎么那么贪心。”
说到吴莉,书记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说:“谢谢你女朋友的同学,帮我说了那么多好话。”
“怎么样,成了吗?”少华也来了兴趣,搂住书记的肩膀问。
“嗯嗯,应该没问题,我们现在无话不谈。”
“那就好……”少华点点头,沉默半晌又问:“你们拉过手没有?”
“没有哦,我们只是在QQ上聊。”
“妖,干嘛不约她出来?”
“不好吧,人家也还没答应做我女朋友!”书记有些不自信地看着少华,祈求他指点迷津。
“你呀,不知你是怎么考上大学的。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她对你没意思,会和你聊这么久吗?你不提出,难道要人家女生提出?”少华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啊啊……”书记一拍脑袋,说:“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好,我今晚就约她去饭堂二楼吃扬州炒饭。”
“这就对了,孺子可教。”少华拍了拍书记肩膀,称赞他一点就醒。
“哎,拖手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书记变醒目后,学会向少华取经了。
“你拖过便知。”
“讲下嘛,让我先预习预习都好啊。”书记不依不饶。
“冇乜野好讲的!我唔讲畀你知,等你心思思。”少华故意卖关子。
“好,知你坏咧……”书记笑哈哈地说。他侧身想绕过少华,偷他的相册看。点知少华比佢仲醒神,一把抓住书记的手,说:“不能看。”
少华越不给看,书记就越好奇。他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说:“同你咁老友,连个相册都冇畀我睇,我终于识你咧。”
“唔係我唔想畀你睇,只不过係我唔想再倾呢个话题。我有女朋友咧,一切就让它过去吧。”少华言词诚恳,难掩心中的无奈。不是他绝情,恰恰相反,正因为他太多情,才不敢过多的接触向岚。他想让时间冲淡一切,好好的和建萍经营这段感情。
“那好吧,不勉强你。我上网去了。”书记准备下床。
少华会心一笑,心里感激书记的理解与体谅,笑着说:“去吧,今晚吃完饭,就去散步吧。顺便拉她的手,就什么都明白了。”顿了顿,冲书记神秘一笑,说:“记住,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书记爬下床,打开电脑。不一会,QQ熟悉的“嘀嘀”声便断断续续响起。果然有默契,一上网就聊上了。
少华拿出CD,原来是英文歌。CD下面还夹着一封信。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
最近好吗?你不做家教了吗?点解路上总没碰见过你了?其实我都唔想做了,又烦,周未想去周边的城市玩下都唔可以。
係啦,自从过年前同你去睇花市之后,做乜总冇畀过电话我呢?係唔係好忙,冇有时间谂起我呢?我都好忙,年初几又要去啲亲戚朋友屋企拜年。佢哋都係好烦嘅,见面就话,又靓女好多咧喎。问人地有毛男仔追,要唔要介绍个男朋友畀我。唉,真係热情过度,完全毛谂下,人哋仲读紧书,边有咁多闲情逸致啊!
唔讲呢啲唔开心嘅嘢啦。最近钟意听英文歌。例如Emilia唱嘅《Big Big World》,真係太好听了。以前我哋高中经常在傍晚嘅时候放,依家听返来,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少华终于明白,向岚为什么不打电话,这或者就是女生的自尊心使然吧。上次去荡花市,是向岚亲自到他家找他。后来少华却不再联系她,这或多或少都让向岚感到不受重视。开学后,少华也没有主动找她,就更令向岚感到失落。但她又不能忘记少华,所以折中的办法就是写信。寄她的照片,让少华想起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又说有亲戚要介绍男朋友给她,表明自己并不是没人要。
《Big Big World》这首英文歌,以前经常听。向岚不提起,少华都没印象了。
“书记,有空吗?帮我Copy这张CD进电脑,行吗?”不给书记看向岚相册,少华语气都变得客气很多。
书记正聊得投入,没留意少华说的话。少华又重复了一遍,才回转头来,问:“Copy啥?”
少华扬了扬手里的CD。书记心领神会,说:“哦……想听美女寄来的歌。说吧,想听哪一首?”
少华告诉他歌名,过不了多久,宿舍里就响起Emilia这首经典歌曲。
I'm a big big girl
in a big big world
It's not a big big thing
if you leave me
如果你离开,
我这大女孩,
不算大事情,
在这大世界。
but I do do feel
that I do do will
miss you much
miss you much
但我真感到,
一定会想你,
难忘怀,
难释怀。
曲风伤感,把小女孩在恋人离去后的困惑和烦恼表达得淋漓尽致。少华的思绪瞬间回到了过去。夕阳下的校园,学生会的女生,坐在窗前,正在看男生在操扬上,挥洒他们的青春激情。那时的情感,美好而朦胧。向岚那玻璃玛瑙般的眼睛,高冷的神态,又再次浮现在脑海里。啊,青春,青涩而又美好的成长岁月,现在回望,依然怦然心动。
歌曲在宿舍里回荡。不知书记是忘记了,还是有意,点了单曲循环就没改过。或许他也忘我了吧,感情的世界里沉溺,和吴莉聊得正欢呢。网络真好,有了QQ的虚拟世界,无数的少男少女就有了畅快的沟通渠道。平时在现实中不敢说的话,在QQ上也敢表达了。书记正是沉溺在这种畅所欲言的虚拟世界里,让他有勇气约吴莉出来吃饭。
少华躺在床上,听着歌。高中的时光,仿佛就在眼前。CD里有十几首歌,为何向岚唯独只写这一首呢?这是一首女生对男生不舍的歌曲,难道她是借歌传情?十有八九是这个意思了。少华心中又是一紧。过犹不及,有时候,桃花运太好了,也是一种痛苦。
建萍已经是女朋友,不能辜负她的一片心。和向岚之间,总要做个了断。少华决定快刀斩乱麻,让向岚早点死心。如何拒绝呢,太直白好像又不太好。毕竟人家也没说出口,只是以歌传情。少华边听歌边琢磨,一时也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谁放歌这么大声啊?老远就听到I'm a big big girl……”一进门,宣传部长就嚷嚷开了。
“够劲吗?漫步者的低音炮。”书记有些得意,拍了拍眼前的音箱。
“怎么老是放这首歌啊?”宣传部长就是喜欢大喊大叫。
书记指了指少华,说:“你问他,是他叫放的。”
“我真感到,一定会想你,难忘怀,难释怀……你失恋了?”宣传部长走到少华床前,不无同情地问道。
少华哭笑不得,对他说:“你才失恋呢。”
“人家不是失恋,是桃花运太好了!”
书记声音小得像喃喃自语,但宣传部长还是听到了。惊叹道:“呦,又是哪位美女看上了我们的王子啦?”
“打住,我什么时候又变成王子了?”少华很急躁,不希望和向岚的事情又成为宿舍的谈资,故意岔开话题。
“王子才那么多桃色新闻嘛,你不叫王子,还有谁能叫呢!”
“我既没高贵的血统,又没钱,从何谈起?”少华一心想把话题引向王子的由来。
宣传部长并没有上当,转向问书记,少华又和哪位美女好上了?
“就是以前在学校晚会上拉小提琴的那个靓女。主任以前暗恋的对象。”书记一点都不帮少华隐瞒,和盘托出。
少华真是气恼,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他没好气地说:“拜托你们,别那么八卦好吗?人家只是寄张CD过来,有那么夸张吗?”
“主任,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书记和少华较真起来,说:“你枕头底下的相册都不让人知道吗?”
“哦……还有相册!”宣传部长兴奋地说:“让我们看看靓女吧。”
少华白了书记一眼,说:“你不说话,没人说你哑的。”
书记冲少华扮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那么紧强干啥?莫不是你心里有鬼?”
男生的宿舍,不谈一下女生,感觉就是喝酒没有花生米,总少点意思。少华也清楚同学们并无恶意,他们只不过是无聊罢了。只要沉默以对,自然就会散去。
书记换了一首歌,陈奕迅的《富士山下》。优美的钢琴前奏,一下子把少华的思绪拉了回来。
“拦路雨偏似雪花,饮泣的你冻吗?”歌词很有画面感。少华不由得细心听起来。
“谁都只得那双手
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游
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少华心中一颤,这歌词写得真好,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一样。少华一骨碌从床上跳了起来,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也要送向岚一张陈奕迅的CD。
吃完晚饭,少华便急匆匆走出校门。夜市的路边摊里,晚上会有卖音像制品的摊档。
夜色朦胧,华灯初上的粤州城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公交车如滑行的小船,穿行在霓虹闪烁的街市中,梦幻美好,犹如天上的街市。
少华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繁华美景,爱慕之情油然而生。他已经深深地爱上这座活力之城。毕业后,一定要留在这里。便捷的交通,活跃的经济,走在前头的繁荣的文化,都是吸引众多年轻人来到这里生根发芽的原因。
夜市里,人潮涌动,都是像少华这样的年轻人。这里价廉物美,许多生活的必须品都可以买到。卖音像的摊档夹杂其中,廉价的音箱正趾高气昂地播放新近的流行歌曲。
少华走到一个中年男人的摊档前,问:“阿叔,有陈奕迅嘅CD吗?”
“有……有,你要边几张?”话没说完,便抽出几张装帧精美的CD。
“我买一张就够啦。”少华边说边接过CD,眼睛快速浏览一遍,看哪张CD有《富士山下》这首歌。从中选了一张,问道:“这张CD多少钱?”
“后生仔真係识货喎,呢张係无损音质嘅,15蚊畀你啦。”
少华手里拿着CD,心里盘算着该不该买。为了买电脑,他一直过得精打细算。
“10块钱,行不行?”
“10块钱不可能,我本钱都赚不回来。”老板摆摆手,鼓鼓的腰包随着大腿的抖动而上下跳动。
“12块,12块就买!”少华下了很大的决心。
老板顺手又拿一盒VCD,说:“刘德华最新的演唱会,最近卖得很火。两张,一共才25元。”
“不用了,就买一张陈奕迅的。”少华摆摆手,斩钉截铁地说。他想起了家乡的猪肉档,买瘦肉,会偷偷的夹些猪肝在里面。
老板像被割肉一样,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卖就卖一张给你吧。从台底拿了个塑料袋,把CD装进去,递给少华。
好家伙,把生意做了,还让人觉得内疚,觉得占了很多便宜。少华也生了恻隐之心,付了钱,还祝老板生意兴隆。
匆匆来回,只是为了一张CD。少华坐在车里,看着手里的CD,真是啼笑皆非。这样走来走去,有意义吗?学土木工程的他,最讲究的就是效率与成本,怎么算,好像都不是很值得。不过生活不是搞工程预算,什么都要条分缕析,生活就会变得味同嚼蜡,没有了情调。少华还年轻,年轻人就是要多点“折腾”,才有味道。所以,太清醒的人不懂得生活。生活本来就是由许多乍一看没有意义的事情组成的,“没意义”的事情占了我们生命中的绝大部分。
买了CD,就要给向岚。是亲自给她,还是寄呢?亲自给,到时候怎么讲?还是寄吧,有时候文字的表达比嘴说出来更清楚明了。最重要的是不用知道向岚的反应。
CD很快就寄到了向岚手里。随CD寄去的,还有少华写给她的信。大意是,赞向岚是个好女孩,人漂亮又优秀。她是人中龙凤,而自己只是一个农家的孩子,很普通。就像《富士山下》唱的那样“我绝不罕有,往街里绕过一周,我便化乌有”。
向岚拿着信,耳边响起陈奕迅的歌声。谁说陈奕迅是“医生”?怎么越听越难受!一股苦涩的味道从心底泛起,让她泪水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