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小筑中,樊牧的生活依旧悠闲,仿佛还有一个月就要被杀头的人不是他一样。
就连张良在得知情况的时候,都有些不理解了。
就如同此时一样。
樊牧坐在院子中削木头,将手中的木头雕刻成各种零件的样子,而张良则是蹲在一旁看着樊牧削木头,整个人陷入茫然的状态。
“樊先生,您还有一个月就要....行刑了,您为何不逃跑呢?”
“或者说还有一个月您就要死了,为什么您的身上没有半点的焦虑?”
“反而全都是淡然和平和?”
张良实际上有些羡慕樊牧的状态,他认为此时樊牧的状态就像是山中的隐士一样,淡然的干着自己的事情,整个世俗世界好像都与他无关。
这样子的清醒让人觉着心中复杂。
“呼——”
樊牧吹了一下桌面上的木屑,脸上带着些许的笑意,他随手将削出来的零件放在一旁,他其实并不懂得太多的工具制造,只能够凭借着心中的模糊印象去做这些事情,所以零件做出来也就不怎么好看。
“死亡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比死亡可怕的事情多了去了。”
他淡定的说道:“更何况,世上有多少人能够明确的知道自己的死期?这个死期还是我自己选的。”
“我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难道还要浪费在各种慌乱、茫然之中?当然是选择将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完了。”
“如今,朝廷也在慢慢变好,秦律也在逐步的修改。”
“我已然给这个世界留下来了我思想的种子,至于能否生根发芽,就全看他自己了。”
此时的樊牧处于一种“半摆烂”的状态。
事实上,这很符合大部分年轻人的心态——我这一双眼睛能够看到太多的苦楚,但我却无法将这些苦楚全部救下。
哀悯众生,但却无能为力。
樊牧很明确的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个世界——他想要的世界是人人平等的、没有封建皇朝的、没有权力压榨的世界。
但这样子的世界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可能实现,更何况是在两千年前的封建时期?
这个时期没有先进的科技、没有先进的思想,同样没有先进的制度。
樊牧知道,自己可以将技术和思想以及制度带过来,但是跨越了两千多年的先进,会将一切落后都给摧毁——这其中自然包括这个落后的世界。
没有长时间的改变,人们怎么可能接受所谓的“先进”?
而皇帝又怎么可能接受所谓的“先进”?
这事实上是一个悖论。
想要改变这个世界,要么获得皇帝的支持,要么获得下层黔首的支持。
可是获得下层黔首的支持这件事情樊牧本身是做不到的——因为那意味着谋逆,而在始皇帝死亡之前,基本上没有人有能力谋逆。
他没有皇帝的帮助,也根本不可能制造出来先进的火器、更不可能组织起来一支强大的士卒来推翻秦朝的统治。
所以剩下的路看似只有一条,那就是依靠着皇帝的权势,自上而下的进行改革。
然而无数的事实都告诉樊牧一件事情——自上而下的改革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因为当改革伤害到上层统治者的利益时,往昔的支持都会成为背叛的利刃。
这是无数先辈的经验,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所以许多改革都失败了,所以许多屠龙者都在雨夜变成了恶龙。
而既然无法完全改变这个世界,那为何要将先进的一切带过来?让那些统治者完全掌握这些先进的技术,从而让普通黔首再也没有“起义”的机会和实力吗?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陈胜吴广之所以能够起义是因为什么?张角之所以能够起义是因为什么?黄巢之所以能够起义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们有“武器”。
冷兵器时代,他们可以通过各种办法得到这些兵器。
但热武器时代......
只要统治者管理的足够严格,那么任何黔首都无法接触到热武器,从而,冷兵器对战热武器....那便会是一边倒的屠杀。
从此,再也不会有什么起义了。
再也不会有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
再也不会有什么“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了。
“呼——”
樊牧再次吹了一口手中木器上的木屑,而后淡淡的说道:“该来的总归是会来的,该走的也总归是会走的。”
“倒是张先生,你这么关心我做什么?”
他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张先生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你的那些同伴,会来救你吗?”
张良坐在那里,十分潇洒,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个事情一样。
“先生都不怕死,难道良久怕死吗?”
他淡淡一笑:“若是先生死了,陛下大概也会赐死良,届时与先生做个伴也是好的。”
樊牧随手将木头零件放在一旁然后站了起来。
“哦?那你就等着吧。”
说着抬起头,看着前方,笑着说道:“秦兄,许久不见你来了。”
“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了?”
嬴政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扫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张良,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将手中提溜着的东西拿了出来。
“瞧瞧,这是什么?”
一个黑坛子落入樊牧的眼睛中,他哦了一声,有些惊讶:“这.....”
樊牧算了算时间,然后才说道:“算算时间,距离当初扶苏与我说找到了“郎泉”也差不多五十来天了,难道这是以郎泉之水酿造的酒?”
嬴政洒然一笑:“不错。”
他随意的坐在了院子中的桌子旁,这是樊牧特意打造出来的东西,毕竟他可不习惯整日跪坐。
从一旁拿出三个陶杯,嬴政倒了两杯酒:“来,尝一尝。”
“我也很好奇,先生所说的人间佳酿到底是什么味道。”
樊牧放下了手中的东西,随意的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当即落座,一杯酒下肚,脸上带着些许赞叹之色,神色中浮现出些许的“红润”,显然是有些“上头了”。
“不错,果然是好酒。”
他放下杯子,看着嬴政:“只是,秦兄不可能是因为这点小事来找我的吧?”
“说说吧,遇见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