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这里的双赢指的是樊牧赢两次!
简直是嬴政摸电线杆子,赢麻了!
此种之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所以樊牧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然后继续顺着方才的话题说道:“这又有什么呢?左右不过是无聊之间的闲谈罢了。”
他整理好了思绪之后,没有即刻回答方才这个问题的答案,反而是又问出了新的问题。
“聊了这么许久,还不知道兄台姓甚名谁?”
樊牧当先自我介绍道:“我姓樊、名牧,祖上乃是仲山甫一脉,因辅佐宣王有功,所以被封在樊地,于是家中以封地为氏,继而演变成了如今的樊姓。”
嬴政稍微犹豫了一下,继而便说道:“在下秦同,祖上乃是赵氏的一个分支,因为父亲的缘故,流落在赵国之地出生、幼年时期也在赵地一段时间。”
“赵王年间,因为当今陛下从赵国逃走的缘故,所以赵国内部对秦人十分敌视,我便与母亲一同逃亡到了秦国。”
嬴政十分清楚,最高明的谎言就是十句话全都是真的,但.....这十句话所组成的真相并不完整!
他的确是和母亲一起逃亡到的秦国,他从赵国逃走之后,赵国内部同样是对秦人十分敌视。
他的祖上也的确是赵氏的一支分支。
应该这么说,秦国的祖上和赵国的祖上都是“赵氏”的一个分支,只是后来,秦国的先祖因为养马有功所以被封到了秦地建国,所以从那以后,秦国的王室事实上并不再是“赵氏”,而是“秦氏”。
某些史书中所谓的始皇帝是“赵氏”,也可以叫做赵政的记载是彻底的谬误。
也是一种对始皇帝的“鄙夷”以及“刻意侮辱”。
因为王室也好、侯爵、公爵也好,在获得了封地之后,都是可以用自己的封地当做自己的“氏”的,比如赵国王室的赵氏便是因为他们分封到了“赵国”。
仅此而已。
因而,嬴政他身为皇室子弟,要么叫做“秦政”,要么叫做“嬴政”,就是不可能叫“赵政”,哪有一个国家的王室嫡系血脉公子,跟随他国王室封地姓氏的?
就像是先前樊牧所说的“仲山甫”被分封到了“樊地”,所以以“樊”为氏,最后演变成了樊姓一样。
秦氏嬴姓也同样如此。
而当秦始皇一统天下之后,事实上的“秦氏”也就消失了。
为什么?
因为“天子以姓为氏”。
普天之下,唯有天子有这个荣耀,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都是天子的封地,所以他自然可以以自己的姓为氏。
所以哪怕嬴政在秦国统一之前有秦政、嬴政这样的别称,在天下一统之后,他就只剩下了嬴政这一个名字了。
樊牧果然没有丝毫怀疑,只是继续说道:“哦,那便唤你秦兄了。”
他问道:“秦兄,你觉着想要改变天下黔首的想法,令他们觉着自己是秦人,需要什么?”
“需要大道理吗?”
“需要强大的武力吗?”
“需要严苛的律法吗?”
嬴政微微蹙眉,坐在那里,低着头开始沉思,思考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想要改变天下黔首的想法,令他们觉着自己是秦人需要什么?
片刻后,他缓缓的开口道:“从前我以为,想要令天下人接受他们是秦人的想法,必须是要将他们的思想统一,利用强制的办法,进行“疲民”之策,以此来让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
“可这样的想法与陛下不谋而合。”
嬴政叹了口气:“可听先生的意思,似乎是并不认同陛下的做法,因此我的做法自然也就是错的了。”
樊牧轻笑一声。
他无奈的说道:“实际上秦兄和陛下都犯了一个错误,一个高高在上的错误。”
樊牧很平静。
因为他知道这是这个时代的人都会犯下的错误——或者说,有一个后世人人都懂得的道理,但这个时代的人并不懂得的道理。
那就是.....
人民万岁!
没有任何一个统治者、没有任何一个统治阶级,在没有获得民心的时候,可以坐稳这天下江山。
哪怕他们自诩为坐稳了也是一样的。
所以,当一个后世的人穿越到了古代之后,他哪怕并不懂得什么是治国的大道理,但他却会下意识的选择收拢民心。
因为民心可用,而且有大用。
这是让他们站起来的人教会他们的、深刻的埋藏在他们脑海深处的“屠龙术”。
可这个时代的统治者并不清楚这一点。
因此他们总是犯下一些简单的、令人哭笑不得的问题。
樊牧放下心中的想法,只是轻声的说道:“想要让天下人都认为自己是秦人,只需要让他们都能够安然的在秦的土地上生活下去,能够吃饱肚子、能够不再忍饥挨饿,能够....安然的繁衍。”
“只需要让他们不必受到权贵的欺压、或者说只要让他们被欺压的不那么过分、让他们能够有一个喘口气的机会。”
“让他们可以堂而皇之的、能够干干净净的、从生到死。”
“让他们有一点点的尊严,让他们.....活着、而不是“生存着”。”
“如此,就可以让他们心中认为自己是秦人。”
“黔首如同野草一般卑贱,但他们也同样如同野草一般坚韧。”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便是这样的道理了。”
樊牧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十分轻飘飘的。
但....落在嬴政的耳朵中,恰如一声惊天春雷一般炸响。
他枯坐在那里,喃喃自语道:“这么简单吗?”
“只要让他们....活着?”
可只是刚说出口,他便自我否定了:“不,这并不简单。”
嬴政虽然并不明白这个道理,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是蠢货。
他是再聪明不过的人了,否则怎么可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并且统一了天下?
嬴政长叹一声。
“原来,我与陛下竟然犯下了同样的错误吗?”
他苦涩的说道:“我...陛下先前去巡查各地,可却从未曾见过那些黔首。”
“他不见黔首,所以...黔首也见不到他。”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