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这些农奴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不信……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分明带着满脸的怀疑。
彼得环顾众人,突然拔出佩剑朗声道:“我以皇族的名义告知大家:从今天起,你们脚上的镣铐会熔铸成新犁铧。”
随后他的靴底碾着那些刚卸下的铁链,继续说道,“我不仅要保证你们吃饱,穿暖——但凡每个月你们能够足额上交矿石,还能领到实实在在的工钱!”
说完这话,彼得打了个响指:
在他身后的队伍中,突然走出十数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每个人手上都有一口装满了黑面包的木箱……这是刚才拆卸刑具时,彼得命人准备的。
“来,今天大家都有!吃饱了,去好好干活,往后还有工钱可拿!”
这话说完,场面顿时轰动了起来:皇储拿出的黑面包砸醒了集体记忆,在场所有的胃袋同时发出雷鸣。
枯瘦的男女们几乎各个喜极而泣,最前排的老农奴满脸是泪匍匐在彼得面前,皲裂的手指触碰他沾着煤灰的靴尖。
彼得摆手示意安东尼不必赶走他,俯身握住那双布满伤痕的手,一边拽他起来,一边将其按在那左胸位置:
“在心里,牢牢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从今往后,每天日升时,热粥会像这样在锅里翻滚;每月月圆时,工钱会像这样黑面包一样准时落进掌心。”
彼得的话语极为振奋人心,又像一泓清泉般流入每个人的心底。
欢呼声穿透暴风雪,竟比宫廷乐师的颂歌更令人振奋。
皇储又是一番陈词让大家继续工作,而后与佐恩等人返回营房。
这男人还算伶俐,屋里重新砌了火塘,显然今天为了迎接彼得还刻意将火烧得旺旺的。
“殿下,喝杯热茶吧!”
佐恩小心地倒了杯红茶递上,彼得却把眼光落到营房尽头的办公桌。
案头堆放着一些资料,墨水瓶里还插着羽毛笔。
“怎么,你居然跟普通士兵们住在一起?”
他饶有兴致地四下张望过,走向办公桌后落座,才笑着接下茶,“是不是觉得,我不该对那些农奴太好?”
佐恩连忙低头:“不不!殿下您甭管做什么都有道理的——属下,一切都听命于您!”
彼得徐徐喝着茶水:“能锁住人的,从来都不是手铐脚镣……最坚固的牢笼,往往是用希望锻造的。”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说着,“佐恩,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连你都觉得,吃饱喝足口袋里有丰足的收入,就能过上好日子,这些农奴能不懂?”
十卢布的收入,足够他们换到3到5磅黑麦,如果加上糙壳等物,足够养活一个小孩子了。
这,是他们的希望。
面前的军官恍然大悟。
“从明天起,每人每月十卢布佣金,得保证所有人吃饱;另外,我刚看过住房和他们的衣物也太差——”
彼得起身,右手在桌面轻轻敲击着,“只有让他们安心工作,才能最大限度提升产量;而吃饱穿暖保证住宿条件,农奴们才不会传播疾病。”
佐恩连连点头,此时他对彼得的手腕佩服至极,又保证接下来一定能提高矿洞的产量。
“很好,有你的保证,我就放心了。”
彼得对安东尼使了个眼色,后者马上拿出了一份契约书。
上面列明了对于矿洞的管理条款,比如保证每个月出产多少矿石,农奴和矿工的区分管理……细化到衣食住和疫病等等。
“你仔细看过之后,在最后签字吧。”
彼得唇角微勾,“签过之后,你便是我帐下家臣……别的我不好说,你妻儿老小的荣华富贵,沙皇必能保证!”
佐恩郑重接下,在彼得面前跪地发下誓言。
…………
返回奥拉宁鲍姆差不多是下午了。
天气比一个多月前回暖了不少,但刺骨的寒风还是迅速带走了身上最后的温度。
“赶紧给我准备点吃的喝的,我感觉我饿得能吃下一头牛了!”
刚进城堡大门,彼得对着快步迎上来的下人们喊了一声——从清早辞别女皇离开冬宫,他还没吃过啥正经东西,这会儿早就前胸贴后背了。
“有的有的,殿下您先上楼休息一下!”
彼得听罢快速上楼,将佐恩的契约书搁在书桌上,此时凯瑟琳端着一杯加了糖的热牛奶进门。
“殿下累坏了吧?”
凯瑟琳纤长的手指抚上彼得眉间的倦意,温热的毛巾带着她身上淡淡的紫罗兰香,轻轻拭过他沾着矿灰的鬓角。
“只要我的凯瑟琳还在微笑,再重的公务也不会让我疲劳。”
彼得放下那杯热牛奶,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蹭,惹得她低笑一声。
窗外风雪渐歇,壁炉里的火噼啪作响,衬得室内暖意融融。
“殿下,尝尝这个。”
凯瑟琳又捏起一块蜂蜜杏仁饼干,喂到他唇边,“新烤的,糖霜里掺了肉桂。”
他咬了一口,甜香在舌尖化开。
壁炉的火光在她脸颊投下暖色光晕,彼得突然发现她抹了圣彼得堡最时兴的珍珠粉——
这种需要三个农奴年收入才能换一盒的东方奢侈品,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闪烁。
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这个认知让他喉结滚动,就着情妇递来的饼干咬下时,故意让唇擦过她指尖。
“殿下,甜吗?”
凯瑟琳声音轻得像融化的雪水,她没抽回手,任由彼得将沾着糖霜的指尖含进唇间轻吮。
“你可真是个迷人的天使。”
如狼似虎地将她捉入怀中深吻,书房门却被轻轻叩响。
“真不是时候。”
呼吸骤沉的彼得松了松军服的领口,让美艳的情妇去开门。
安东尼送上一份满肉的俄餐,而跟在他身后进门的安德烈脸色白得吓人,额角还沁着冷汗。
彼得顺手捏了烤肠放进嘴里,可看着好友如此,不禁双眉紧蹙:“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安德烈勉强行礼,嗓音沙哑:“大约是伤愈之后受了些风寒吧……最近一直都没养好。”
彼得低眉看了一眼他手上厚厚的文件:“身子没好就不要急着办公了,还是回去先好好休养。”
安德烈点头,但还是把整理出来的账册放在彼得面前:“之前查抄奥尔洛夫等人的资产,已经全部清点完毕,连带矿洞守军的装备——”
他话没说完,捂着额头闷哼了一声,仿佛是头痛突然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