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绝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后背重重撞在一棵巨树上，树皮炸裂的碎屑混着鲜血飞溅，他单膝跪地才稳住身形。
他擦过嘴角猩红血迹时，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震颤，方才这小子那招掀起的灵力漩涡，竟在他引以为傲的护体罡气上撕开裂缝。
这是他突破开窍后期以来，第一次在同阶修士手中吃瘪。
反观苏川，此刻同样狼狈不堪，他死死按住翻涌如沸的丹田，喉间腥甜不断上涌。
尽管他凭借全窍穴开辟的先天优势，灵力储量远超同阶，但面对厉绝这样境界更高、术法精湛的对手，强行施展溟海归墟几乎抽干了他所有力量。
冷汗顺着下颌滴落，他能清晰感受到丹田处传来阵阵刺痛，那是灵力透支的征兆！
“真是好手段！”
厉绝猛地抬头，长发随风狂舞，眼中燃烧着近乎癫狂的战意，“自从突破开窍后期，还没人能让我流一滴血！你很幸运，也很不幸，因为这份幸运，到此为止了！”
他周身灵力骤然暴涨，地面结出蔓延数丈的冰霜，“就让你见识下，我真正的手段！”
苏川瞳孔骤缩，他看着厉绝周身凝聚的力量，越来越狂暴，再瞥向四周，其他修士呈扇形围拢过来。
冷汗浸透后背，苏川心中清楚，此刻若硬接厉绝全力攻击，就算撑下去，时间一久，也会被对方给耗死在这里！
苏川知道局势对自己越发不利，就在这生死攸关之际，一声震彻山谷的狼嚎撕破天际！
大地剧烈震颤，苏川脚下的泥土突然变得如同波浪般起伏。
远处密林深处，幽绿色的狼眼如鬼火般密密麻麻亮起，数以百计的血狼踏着腐叶狂奔而来，锋利的獠牙泛着森冷的寒光。
为首的狼王足有成年战马大小，额间的金色犄角流转着璀璨符文，每奔跑一步，地面就会留下冒着青烟的焦黑蹄印。
它身后簇拥着数十头银角狼，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它们眼瞳彻底变成嗜血的赤红。
“金角狼王！”
厉绝脸色骤变。那头狼王赫然是货真价实的筑基境妖兽！
更令人绝望的是，它身后跟着十来头银角狼，每一头都散发着开窍境修士的威压，狼群踏过之处，地面发出轰隆隆巨响。
再耽误一分，他们这些人都走不掉了。
“算你好运，这笔账，我们迟早要算清楚。”
厉绝看向苏川，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当机立断，大手一挥，“撤！”
说话之间，他带着剩余修士迅速后撤。
苏川面色凝重，也趁机拼尽全力，朝着相反方向疾奔。
狼群的咆哮声越来越近，身后传来树木断裂的巨响。
苏川不敢回头，只觉得冷汗浸透了后背，拼尽全身力气在丛林中穿梭。
…………
……
云雾缭绕的天元山深处，一处被阵法重重包裹的密室内，终年不见日光。
石室四壁由漆黑如墨的陨铁铸就，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唯有在墙壁上的三十六枚水晶复眼，滴溜溜转动，散发着幽蓝光芒，如同无数双眼睛，时刻注视着外界的一举一动。
白发长老负手而立，银丝般的长发随意束在脑后，脸上布满岁月刻下的皱纹，一双眼睛深邃如渊，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他身前的墙壁上，水晶复眼正实时投射出血狼谷内的场景，画面流转间，仿佛将整个血腥试炼场都纳入了这间密室之中。
“血狼谷的杀戮，正是最好的孵化契机。”
白发长老苍老的声音在石室中回荡，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
他枯瘦的手指轻轻点过一枚水晶复眼，画面顿时放大数倍——画面中，一群年轻修士正在与血狼激烈厮杀，惨叫声、狼嚎声交织成一片。
突然，长老的目光被其中一个画面牢牢吸引。
画面里，一个身材魁梧的络腮胡子壮汉浑身浴血，身上的道袍早已被撕成布条，露出布满伤痕却依然坚实的肌肉。
他徒手抓住一名修士的肩膀，青筋暴起的手臂猛然发力，伴随着一声咔嚓的撕裂声，竟将对方生生撕成两半！
鲜血如喷泉般溅在壮汉脸上，他却仰天大笑，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又朝着下一个目标扑去。
白发长老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取出怀中的古朴小本子，翻开本子，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无数名字与评价。
“战狂......”
白发长老喃喃自语，手中的狼毫蘸满朱砂，在空白处写下这个名字，“此人在血腥试炼中展现出超乎寻常的嗜杀本性，体内的种子想必已孵化大半。”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画面中那个疯狂杀戮的身影上，皱起眉头，“但一味沉溺于杀戮，心智必然被戾气侵蚀。这般失控的存在，即便完成觉醒，也难以完全掌控。”
笔尖在纸上微微停顿，最终落下“中等“二字。
写完后，白发长老轻轻合上本子，目光又扫过其他水晶复眼。
每个画面中，都有参加试炼的修士在生死边缘挣扎，有人凭借智慧与实力突出重围，有人则在血狼的利爪下绝望死去。
“这些孩子，都是宗门精心培育的好苗子。”
白发长老低声说道，声音里既有期待，又带着一丝冷酷，“血狼谷的试炼，就是要让他们在最残酷的环境中激发潜力，让体内种子彻底觉醒。唯有经历过生与死的淬炼，才能成为真正的杀人利器。”
白发长老握着朱砂笔的手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扫向西北角，一枚原本黯淡的水晶复眼骤然泛起猩红，表面流转的黏液纹路，如同活物般扭曲收缩，随即映出一方血色战场。
画面中，一名白衣年轻人生着双潋滟的桃花眼，眼尾微翘如含春水，此刻却凝着腊月寒冰，每一次侧身都精准避开破空而来的攻击，手中匕首泛着渗人的寒光，在空气下划出鬼魅般的弧线，直取对手喉间三寸要害。
“有意思。”
白发长老佝偻的脊背突然挺直，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摩挲着下颌，他眯起眼睛，“看似柔弱如风中残烛，实则暗藏獠牙。
体内种子的孵化度只有五成，竟能在混战中保持灵台清明，这份心性比战狂更难得，潜力不可小觑。”
他再次提笔，在小本上写下“墨钰”二字，笔锋一转，重重落下“上等”标记。
石室中，水晶复眼的光芒依旧闪烁，映照着白发长老布满皱纹的脸庞。
在他眼中，那些在试炼中挣扎的修士，早已不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而是即将成型的强大兵器。
跟着，白发长老浑浊的目光扫过满墙画面，最终定格在一处激烈的战斗场景上。
画面里，厉绝正与苏川展开殊死搏斗。
“这个厉绝......”
白发长老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枯瘦的手指缓缓点向水晶复眼，“杀伐果断，手段狠辣，七情六欲已断其五，看来种子的孵化程度颇深。”
他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厉绝在战斗中毫不留情地攻伐，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说着，他在空白处工整地写下“厉绝”二字，稍作停顿后，重重地在后面标注上“上等”字样。
字迹未干，他又对着画面点点头，喃喃自语道：“等进入福地，定要让他享用上等洗礼，好好打磨一番。”
然而，当宋青阳的目光转向画面中与厉绝激战的苏川时，眉头却微微皱起。
沉吟片刻，他提笔在“苏川”名字后面，写下了“待定”二字。
“宋长老，我倒是觉得这个苏川不错。”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说话的是眉心带红痣的中年修士，他负手而立，目光在水晶复眼上游移，“他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实力，且在战斗中能随机应变，我的评价是上等。”
宋青阳闻言，缓缓摇头，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柳长老此言差矣。此人虽有天赋，却不够冷酷无情，亦不够嗜杀。你看……”
他的手指重重敲在水晶复眼上，“方才他杀了那头银角狼时，就该第一时间将在场所有人灭口，不够狠，不够绝！
还有进入谷中，竟没有去杀人夺玉牌，反而去杀血狼，显然还残留着人性，依我看，最多只能给个中等洗礼。”
柳乘风淡淡道：“此子心思缜密，实力不凡，虽未完全摒弃人性，但假以时日，必能成大器。我的评价是上等！”
宋青阳闻言，不禁嗤笑一声，“修仙之道，弱肉强食，心慈手软者注定无法走到最后。这小子连最基本的杀伐果决都做不到，最多只能给个中等洗礼！”
柳乘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突然道：“听说这个厉绝，与宋长老有些渊源？”
宋青阳的眼皮微微跳动，片刻后，他恢复了镇定，沉声道：“不错，数年前我下山游历，偶然发现了这个苗子，他资质出众，是我精心栽培的苗子。“
柳乘风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语气淡然道：“这我倒是不关心。只是天剑峰近年来一直缺乏合适的人选，合适的种子更是难得一见。”
宋青阳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他转怒为喜，脸上堆满笑容，““原来柳长老是看中这小子了。这有何难？既然柳长老看重，那就给个上等又何妨！”
柳乘风正色道：“一切当秉公而办。”
“自然，自然是秉公！”
宋青阳大笑起来，道：“苏川这小子，能在厉绝手下撑到现在，的确也有几分本事。给他个上等，倒也不算过分。”
两人相视一笑，笑声在密闭的石室中回荡。
忽然，柳乘风的目光被东南角一枚水晶复眼牢牢攫住。
画面里，红衣少女赤足踏在堆积的尸骸之上，鲛绡红衣随风翻卷，裙裾沾满鲜血，却丝毫不损她唇角梨涡里盛着的笑意。
画面再一转，少女纤长指尖掠过敌人喉间，腕间银铃却未发出半分声响，数十具尸体如同断线木偶般轰然倒地，而后，被一团诡异黑火烧成灰烬。
柳乘风喉结微动，“这身法，这手段......难道来自于那里？”
宋青阳枯瘦的手指抚过水晶复眼表面，浑浊的瞳孔倒映着少女将匕首没入一人心脏的画面，嘴角勾起一抹冷然的弧度，“正是。”
…………
……
浓稠如墨的夜色彻底笼罩血狼谷，苏川背靠布满青苔的山壁，不由缓了口气。
方才与厉绝的激战几乎耗尽他所有气力，此刻连运转灵力都觉得经脉刺痛如裂。
远处不是传来狼嚎声，苏川面上泛着从容，他回想起先前战斗的画面。
厉绝那招引动地脉之力的术法，还有那些修士结成的杀阵，都像烙印般刻在他脑海中。
这一战让他清醒地认识到，与开窍境后期修士的差距，远比想象中更加悬殊。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苏川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中的银狼角，此物中蕴含着灵性物质，对他修炼大有裨益。
只要他再多杀一些血狼，有了血狼角，还怕不能提升实力？
“血狼谷深处，定还有更多猎物。”苏川猛地攥紧狼角，眼中放出炽热的光芒。
远处传来零星的狼嚎，在寂静的峡谷中回荡。常人闻之色变的凶兽，这一刻在他眼中却成了突破桎梏的阶梯！
苏川决定接下来要进入谷中深处，不过在那之前，他得恢复元气。
想到这里，他取下腰间水囊，灌了一口灵猴酿，液体入口化作暖流，沿着四肢百骸涌动，但他刚要闭目调息，脖颈后的寒毛突然根根倒竖。
这么多次的生死边缘徘徊的直觉告诉他，暗处正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苏川强装镇定，继续靠着山壁假寐，神识却如蛛丝般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夜风卷起枯叶的沙沙声中，一丝极细微的衣襟摩擦声传入耳中。
苏川垂落的指尖微微蜷缩，暗中运转千煞缠丝劲，将灵力凝聚在掌心。
也就在这瞬间，一道黑影骤然从树梢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