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宰执的自我修养 第94章 入局

作者:旋步舞人罪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6-05 10:0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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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东见状,连忙起身打圆场:“紫岩先生息怒,舍弟并无恶意。此事……此事也是下官偶然间听闻,并非有意刺探。今日前来,实是想与御史共商大计,助御史一臂之力,除去此等国贼!”

陈南也面色诚恳,再次长揖不起。

“御史明鉴,晚生与家兄,一心只盼能为国尽忠,扫除奸佞,重振朝纲!汪伯彦贪墨无度,其利用南渡船队为自家转运金银细软,私占军需船只的传闻,早已在朝野间沸沸扬扬,引得士林愤慨,民怨颇深。

只是其与黄潜善沆瀣一气,权势滔天,一手遮天,许多实证难以直接呈堂,寻常言官亦不敢轻易触碰。

若御史此刻贸然上奏,恐独力难支,不仅难以扳倒汪贼,反而会遭其疯狂反扑,岂不惜哉!”

张浚听着陈南条理清晰的分析,看着他坦荡的眼神,心中的惊怒渐渐平复了几分,但疑虑未消。

他重新缓缓坐下,脸色变幻不定。

陈南所言,确实击中了他的要害。

他并非畏惧汪伯彦,而是深知黄潜善的手段。

汪伯彦的贪婪,黄潜善的庇护,他何尝不知?

官家虽命他查办河北粮饷案,意在敲打黄、汪,但那二人盘根错节,若无确凿证据和万全之策,若自己贸然出手,而官家又不够坚决,那后果不堪设想。

眼前这年轻人,虽只是个编修,却似乎对朝局看得透彻,且胆识过人,莫非其言真有可取之处?

“那依陈编修之见,我当如何?”张浚沉声问道,语气中已带了几分试探。

陈南见他愿意深谈,心中稍定,知道自己的话已引起他的重视。

“御史明鉴,黄潜善与汪伯彦,虽眼下看似同气连枝,然官场之上,利字当头,同盟亦非牢不可破。

黄潜善此人,在朝中经营多年,其行事风格,想必御史亦有所耳闻,一向以稳固自身权位为先。

若汪伯彦的贪腐之事闹得满城风雨,使其成为众矢之的,甚至可能牵连到他黄潜善本人,以及整个主和派在士林中的‘名声’,玷污他们‘为国谋划’的假象,您说……以黄相之深沉,届时权衡利弊,他会如何抉择?”

张浚眉头微蹙,冷笑道:“黄潜善老奸巨猾,与汪伯彦名为同党,实则不过互相利用。若汪伯彦的贪行真到了危及他自身权位的地步,他未必不会弃车保帅。只是,如何才能让火烧到那般地步,让他不得不做出抉择?”

“这便需要造势。若汪伯彦贪腐之事演变成一场足以动摇整个主和派根基、甚至让他黄潜善本人都引火烧身的舆论风暴,人人皆曰主和派乃国贼渊薮,官家震怒,士林共讨。届时,黄相公是保一个已成累赘的汪伯彦,还是保全自身,保全他们那个派系的‘大局’呢?”

“你是想……借黄潜善之手,来对付汪伯彦?”

“御史大人明见万里!黄潜善是狼,汪伯彦是狈,他们狼狈为奸。但狼若发现狈身上染了足以引火烧身的瘟疫,为求自保,它会怎么做?

它会毫不犹豫地撕碎那只狈,以证清白!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汪伯彦这只‘狈’,在黄潜善眼中,变成那只足以致命的‘瘟疫犬’!”

“瘟疫犬……”张浚喃喃自语,心中那块坚冰似乎开始松动。

这比喻虽粗俗,却直指核心!

“陈编修,你这计策,听上去是借力打力,可说到底,是以阴谋对阴谋,与我辈御史‘光明正大,直言进谏’的准则相悖!若开了此例,朝堂之上,岂非人人自危,以诡道相尚?”

“御史大人,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对付豺狼,难道要跟它讲仁义道德吗?汪、黄二人狼狈为奸,权势滔天,若依常规,御史的弹劾奏疏恐怕未到御前,便已石沉大海,甚至给您招来杀身之祸!以雷霆手段,行霹雳治世,方能拨乱反正!”

“荒唐!陈编修,你这是要让本官也行此等阴诡手段吗?我张浚食君之禄,为国执言,靠的是堂堂正正的弹劾,是确凿无疑的罪证!若以构陷对构陷,与那帮奸佞何异?!”

张浚默然不语,手指依旧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陈南此计确有风险,且手段并非全然光明正大,与他素来秉持的御史行事准则略有相悖。

然则,汪伯彦与黄潜善狼狈为奸,权倾朝野,若想凭一己之力正面弹劾,成功的希望渺茫,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官家虽已流露出对黄、汪二人的不满,并命自己查河北粮饷案,但态度尚不明朗,若能借此计先削弱汪伯彦的势力,让黄潜善自乱阵脚,或许能为后续的行动创造更有利的条件。

如果此计成功,不仅能打击汪伯彦,还能试探出黄潜善的底线,甚至可能影响到官家对整个主和派的看法,这对于他后续实现自己“匡扶社稷”的政治抱负是有利的。

“即便如此……此计风险极大!而且,如何保证不伤及无辜?如何保证黄潜善会如你所愿,弃车保帅,而不是反咬一口?”

“风险自然有,但与坐视国贼祸乱朝纲相比,这点风险值得一冒!至于细节,晚生已有初步计较。消息会通过太学生之口‘自然’流传,让他们成为舆论的先锋。

黄潜善此人,私心极重,只要让他相信汪伯彦会成为拖垮他的累赘,他必然会断尾求生!至于伤及无辜,御史大人放心,我们的目标只有汪伯彦及其核心党羽,绝不会扩大化。”

“你所说的‘特定渠道’是什么?如何保证消息传递的精准和隐秘,不至于打草惊蛇,反为黄潜善所察?

太学生虽然热血,但也容易被人利用,或因冲动而误事,你又如何引导和控制局面,确保火候恰到好处,不至于烧伤自身?”

“御史大人所虑极是。关于渠道,晚生以为,应多管齐下,虚实结合。明面上,可在酒肆茶楼、市井之间的议论,形成‘民意汹汹’之势,此事晚生已有合适人选可以联络,他们深谙此道,知晓如何拿捏分寸,只作‘听闻’、‘传言’,不留实据。

暗中,则需将一些‘似是而非’的线索,通过某些与黄潜善党羽略有交情、却又并非其核心之人,不经意间‘透露’出去,让他们去‘提醒’黄相公,汪伯彦之事恐会牵连甚广。

至于太学生,晚生会请兄长陈东从中斡旋,他与太学诸生相熟,能引导他们关注汪贼贪腐本身,而非过度牵扯其他,务求精准打击,避免失控。”

听完陈南一番详尽的谋划,张浚目光闪烁,沉吟良久。

此计虽险,却环环相扣,思虑周详,远超他最初的预料。

他深知,若按部就班,汪伯彦这等巨蠹不知何时才能伏法,而国事已糜烂至此,官家虽有不满,却迟迟未下重手,再拖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猛地一拍桌案,目光一定。

“好!陈编修有此胆识与谋略,本官佩服!如今国事艰难,对付此等奸佞,或也需行非常之法!本官姑且信你这一次!此事若成,于国于民皆有大利!

但你须记住,此事若有任何差池,伤及无辜,或让你等借此谋取私利,我张浚第一个不饶你!……

本官身份特殊,不宜直接参与前期的布置,我只会在看到汪伯彦罪证确凿,且舆论已有导向,朝中已有清议之时,才会上奏弹劾,给予致命一击。

在此之前,所有暗流涌动,皆与我无关,我只当不知。”

他这是答应了,但也给自己留足了余地,确保在行动初期不会直接暴露。

陈南心中了然,张浚行事周全,确非鲁莽之辈。

不过,这已足够。

“御史高义,晚生佩服!御史放心,此事晚生自有安排,绝不会让御史为难。只需御史在关键时刻,能秉持公心,仗义执言,便已足够。我等所求,不过是澄清玉宇,还朝堂一个清明罢了。”

三人又在雅间内密议了片刻,敲定了行动的一些细节,以及日后如何呼应。

随后,陈南与陈东便起身告辞离去,留下张浚一人在雅间内,对着窗外的阴雨和疏竹,久久不语。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在心中默默推演,一旦舆论成势,他该从何处入手,准备哪些奏章,联络哪些同道,才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发出最致命的一击。

离开茶楼,陈南立刻着手安排。

他深知,要将消息传到黄潜善党羽耳中,最有效的途径,莫过于通过那些热血沸腾、又容易被引导的太学生。

兄长陈东昔日在太学时结交的旧友,如欧阳澈等人,此刻便成了最佳的人选。

当夜,陈东便约了欧阳澈及几位平日里交好的太学生领袖,在柳荫巷自家院内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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