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乐笑了。
他那身白衣尚未沾尘,扇子轻轻合起,唰地一声,身形一掠,已然落在魏池麟身后那张雕花高椅之上。
下一刻,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魏池麟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被他一脚踹飞,撞翻香案,跌倒在地,胡须染满香灰狼狈不堪。
澹台乐大马金刀坐下,手支扇柄,傲然睥睨。
他一脚踩住正要爬起的魏怀背脊,逼得这位“圣子”闷哼一声,趴伏在地。
“我答应保护白莲教,”澹台乐懒洋洋地开口,“可从来没说过,要保护你这种踩着死人上位的老狗。”
他眯着眼睛扫向魏池麟,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你也配继承教主之位?一个靠着朝莲荼毒百姓、囚禁圣女、谋害忠良的蠢材,也敢占那把椅子?”
魏池麟气得发抖,却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咬牙切齿。
澹台乐又低头看着脚下的魏怀,笑意更浓:
“还有你,天天自称什么‘圣子’……我看你若真想继承圣女之位,也不是不行。”
他一扇轻点魏怀的裤裆,语气玩味地说道:
“除非你把裤裆里的玩意割了,做个真正的‘圣女’,兴许我还真会信。”
魏怀脸色青白交加,羞怒交织,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澹台乐那一脚死死踩住,动弹不得。
四周跪伏在地的教众,噤若寒蝉,无人敢上前。
大殿门口,一阵喧哗传来。
李老头带着几位白发苍苍的长老、零星数名教众跌跌撞撞而入,护着一个人影走在队伍中央,浑身血迹斑斑。
那人身形纤弱,衣襟破碎,满脸血污,却仍能一眼认出是圣女——唐晴。
她一眼望见魏池麟,眼神中猛地燃起仇火,竟从众人中挣脱出来,踉跄奔向前方。
“圣女!”李老头惊呼,来不及阻拦。
魏池麟见她现身,先是一怔,继而面露喜色,连忙双膝跪地,满脸恳求:“圣女,老朽这些年为白莲教鞠躬尽瘁,死而无憾。可若今日落在这群叛逆之手,只怕尸骨无存……圣女您慈悲为怀,还望……还望救老朽这一把骨头啊……”
唐晴缓缓走近,嘴角竟然扬起一抹淡笑,似笑非笑,似痛非痛。
忽然,她猛地一个前扑,脑袋狠狠撞向魏池麟额头!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
魏池麟只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整个人跪趴在地动弹不得。
唐晴额上已沁出血丝,却仍死死瞪着他,唇角颤抖,胸膛剧烈起伏。
张辅大惊,连忙上前扶住她。唐晴刚开始挣扎,认出是他,终于没再反抗,只是咬牙切齿地低吼一声:
“好你个老东西,私放魏怀,任他胡作非为,污我白莲教名节!你还敢跪在我面前求救?你配吗?”
她手指颤抖着指向魏池麟,厉声斥责:
“私自设立圣子,污蔑前教主,毒打圣女,夺取解毒之法……你还有没有羞耻心?你还有没有脸!”
魏池麟脸上淌着血,低头默然片刻,忽而笑了。
他抬起头,双目布满血丝,笑声低哑:“我没脸?我没羞耻心?”
“对,我没脸!”他站起身来,指着自己胸口,一步步逼近唐晴。
“你说前任教主?他要脸,他慈悲为怀,要救苦救难!可你知不知道,他把咱白莲教好不容易积攒下的银粮,全拿去救灾!我们给他当牛做马,换来什么?”
“我儿魏冲,那可是我唯一的儿子!为教拼命,跟曹震拼到最后一口气,结果呢?教主一句话都不敢替他说!忍!一味地忍!放弃兵戈,把咱们白莲教的牙都拔了!”
他猛然扭头看向张辅、李老头等人,满脸狰狞:
“我忍了这么多年,为的是保住这教,为的是不让他像当年那样灰飞烟灭!”
“魏怀是我孙子,他把朝莲的法门交给曹震,换来几年安宁,这又有什么错?”
他指着唐晴,厉吼如雷:“你呢?!你这几年来不在教中,不理教务,如今突然回来,带着一群老不死的家伙反了我,还敢说我是叛徒?你有脸!你清高!”
他声音高昂,沙哑刺耳,几欲嘶吼:“可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不知道,为了活下去,我们做了多少妥协,吃了多少苦!你是圣女,你站在高处指责我?!那你来干啊!”
全场寂然。
魏池麟身影佝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双目却依旧死死瞪着唐晴,像是在拼尽最后的执念。
魏池麟喘着粗气,浑身颤抖,怒火灼灼地扫视着众人,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老狼,吼道:
“你们都怕朝廷?你们怕皇帝?我不怕!”
“如今曹震已死,川蜀之地空虚,正是我白莲教崛起之时!那个皇帝老了,儿子死了,后宫不宁,北地大乱!他还有什么心力来管咱们这穷山僻壤?”
“只要我魏池麟起兵,占下这西南三州,自立为王,他朱元璋也得掂量掂量,是不是还有余力来和我争这天下!”
“我才是白莲教真正的领袖!只有我,才能带着你们走出这条血路,杀出一条前路!”
他声音如雷,眼神疯癫,近乎咆哮:“谁要阻我,谁就是白莲教的罪人!”
“圣女?她不过是个被前任教主洗脑的小丫头罢了!这世上只有强者能得道,仁义不过是懦夫的口脂粉黛!”
他话音未落,张辅忽地上前一步,厉声喝道:
“住口!”
这一声如霹雳惊雷,震得满殿回响!
张辅双目如炬,缓缓走至众人之前,整个人如一杆峻直长枪,傲然而立。
他冷冷地看着魏池麟,声如金戈铁马:
“你囚禁圣女,谋逆篡权,忘恩负义——是不忠!”
“你辱骂圣上,心无君父,背离纲常——是不孝!”
“你草菅人命,弃民如草,无有怜悯——是不仁!”
“你妄起战端,祸乱天下,图谋不轨——是不义!”
他语锋如刃,字字灼骨,句句铿锵!
“魏池麟,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还有何脸面在此大放厥词?!”
魏池麟身形一震,面色青白交加,仿佛被张辅一声声鞭笞劈得体无完肤。
张辅步步逼近,气势凛然如山:“你口口声声为教着想,实则只顾私欲!你妄称前教主无能,实则忌惮仁政毁你霸心!你要的不是复兴白莲教,你要的,是借尸还魂,假教立国,自封帝王!”
“如此卑鄙伎俩,还敢冠之以‘教义’二字?你羞不羞!”
他忽地拔出长刀,刀锋一转,指向魏池麟:
“你若真有半分胆魄,便与我张辅堂堂正正一战!若胜,我不再阻你;若败,便跪在这大殿之前,向圣女叩首,认罪!”
满殿死寂。
只听刀锋震颤,杀意如潮,张辅一人之气,竟压得魏池麟满面惊惧,仿佛那一刀已在眉睫。
殿外狂风卷地,殿内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