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士卒离开，王墩头开始向姜辰介绍黑石墩台。
只是他每说几个字就要喘口气，姜辰不得不俯身凑近才能听清。
老卒身上散发着劣酒和草药混合的酸臭味，左腿残缺处的布条严重发黄，边缘残破不堪，显然已经很久没有更换。
就这么跟着老人家转了一圈，姜辰对这座“军事堡垒”有了零星的认识。
之所以是零星，是因为老人说话断断续续，实在听不太清，只能通过只言片语和自身的观察进行推敲。
总体而言，墩台的大致功能都得以保留。
墩台形制方形，高约20米，宽度12米左右，结构四层，带有一个五米深的地窖。
在墩台外围有一圈方形围墙，与墩台形成“回”字形防御。
外围墙体石制，厚度为2米，高4米，顶部可站人。
南面大门已经腐朽，如今是空洞大开，外围该有的壕沟，陷马坑，拒马枪完全不见踪影。
墩院内部也不容乐观。
马厩不翼而飞，必备的水井完全干涸，蓄水池更是想都不用想，如今已经成了晾晒腌菜的地方。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五座靠墙而建的土屋看起来还算完好，显然是有人进行了维护。
若说墩院是凄惨，墩台内部就是不忍直视了。
在内部四层结构中。
底层放置着两个大水缸以及简陋的木桌，是岗哨补给和办公区域，只是已经破败。
不仅木桌腐朽不堪，两个水缸也布满蛛网，内部空无一物。
墩台设螺旋阶梯贴内壁而上，阶宽约半米，仅容一人通过。
二三层设有箭窗，每面5个，外窄内宽，射界良好。
顶层则是瞭望台和烽火台，四周有女墙防护，可东面的墙体已经塌陷。
姜辰在这里找到了一个铁质灯笼，和满是灰尘的旗杆。
前者应该是用于夜间侦查，后者则是白天示警，不过现在都已经废弃了。
“真是够糟糕的...”
姜辰一路走来，居然没看到烽火台必备的柴草或者狼粪。
许平峰你是多垃圾啊，大奉军队烂成这个鬼样子，你居然都打不赢，就离谱！
下到墩院时，王墩头正在院中晾晒被褥。
那所谓的被褥不过是一堆破布拼凑而成，满是污渍和补丁。
老人此刻正吃力的踮起脚，想把它们挂在一根歪斜的竹竿上。
姜辰快步上前帮忙：“我来吧。”
当他接过那些“被褥”时，手心传来细微的刺痛感，仔细一摸才发现，被褥中的棉花早已被换成了干燥的芦苇和蒲草，保暖功能大减。
“谢谢娃子...”王墩头喘着气说，“东边那间屋子还算完好，你可以住那里。老陈去山里采药了，得过几天才回来。”
“老陈？”
姜辰目光从被褥上移开，好奇看向王墩头，惊喜道：
“这座墩台除了您和小六外，还有其他人？”
王墩头呼吸明显停滞了一下，可还是很快调整了过来，“算上老陈，小六，还有老陈的婆娘周氏，我的儿子亮子，和寡妇杨氏。”
姜辰眉头微蹙，半晌后幽幽叹气。
没想到大奉已经出现以墩为家的场面了。
不用王墩头解释，他都能猜到这些女眷都是无田无地无户籍的流民或者士卒的亲属，他们基本一生一世都会驻守在此处，随着时间发展，甚至会出现多个墩台家属彼此相连，形成小村落的画面。
一旦出现这种现象，就说明大奉墩台体系已经名存实亡。
王墩头握拳抵了下嘴巴，轻咳了一声道：
“娃子，你要不要去房里看看，如果有什么缺的，日后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姜辰点点头，独自走向东屋。
推开门，一股霉味和尘土味扑面而来。
屋内空间不算小，足有十几平米，可陈设却只有一张破败的木板床，旁边堆着大量柴火。
从面积看，这里本应该是墩头的房间，只是被废弃了，如今成了柴房。
姜辰环视一圈，摇头苦笑。
这哪里是缺什么，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有好吧？
不过他也听得懂王墩头的潜台词，那就是除了被褥，对方不会给予额外的任何物资。
“罢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也算天经地义。”
姜辰走出土屋，对着坐在院落晒太阳的王墩头道：
“王老，我想去周围探一探，能不能把我的装备给我？”
王墩头张了张嘴，讪讪一笑。
姜辰心里顿时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就这些？”
姜辰当时难以置信的看着摆在地上的三样东西：
一把刃口有些钝的匕首，一个看起来受潮的火折子，和一个人头大小的葫芦。
王墩头尴尬的挠着花白的头发，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不是老头吝啬...实在是...”
他的目光游移着，不敢直视姜辰的眼睛。
姜辰还能怎么办，抱着苍蝇再小也是肉的想法，将装备检查一番，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就朝着北面深山走去。
就这么走了小半个时辰，荒芜的风景渐渐消失，苍茫起伏的山脊线映入眼帘。
楚州以北，地形复杂，山高林密。
妖蛮两族不似人族，没有修建大型城池，铺设官道的习惯，而是以山川为据点，沿着河流两岸居住。
它们以部落为单位进行发展，彼此间相互攻伐，信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只有战争来临，才会聚拢成联盟，进行对敌。
黑山墩台的“黑山”之名，就是因为监视的是黑石山附近的异族。
根据押运时的络腮胡小旗的说法，黑石山脉自南向北，绵延数千里，明面上分割妖族，蛮族，其实经过这么些年的相互征战，已经被妖族的势力占据大半。
其中以虎妖，熊妖居多，还有不少蛇妖和鳄妖。
姜辰没打算深入。
初来乍到又缺衣少食，他的野外作战能力很差，好在有仙术查克拉的存在，他能很轻松捕捉到猎物的气息。
姜辰双手结印，闭上眼睛。
仙术查克拉如同涟漪般从脚下扩散开来，方圆百丈内的生命气息在意识中清晰浮现。
东侧三十步外的岩缝里盘着一条蝮蛇，西面矮灌木丛中有两只山鼠正在窸窣窜动，而更远处有大量气息在聚集，那里应该是一处水源地。
姜辰紧了紧腰间那把钝口的匕首，咧嘴道：
“狩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