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姜辰如此坚定,沈炎收起了眼中的戏谑,认真开始权衡了起来。
半晌后,他摇头道:“你的案子很麻烦,监守自盗罪是必死的罪名,除非你能证明清白,否则我没有运作的空间。”
我TM要是能证明清白还要你做什么......姜辰表情扭曲了起来,可很快反应过来,对方不是要让他找到决定性证据翻案,而是将罪名减轻就好。
库官的口供难以更改,可那本莫名其妙的“分赃账册”却是突破口。
只要证明账册是假的,贪腐就变成了渎职,犯罪性质大大降低。
姜辰忙道:“我会想办法处理这件事,只是还请给我一点时间。”
沈炎嘴角微微翘起,他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我会上书都指挥使司,说你疑似巫神教暗子,宜留活口追查。”
姜辰松了口气,感激的点了点头。
被栽赃诬陷的人最怕的就是不明不白死在牢里,最后被扣上畏罪自尽的帽子。可有了沈炎的上书,这时候他若是莫名其妙死了,那京城就得出动打更人了。
‘打更人’这个组织,类似明朝锦衣卫和东厂的结合。
既能从事侦查、逮捕、审问文管集团等活动,也有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等工作。
打更人的领袖魏渊是一代军神,文治武功俱是一流,称之为大奉第一人都不为过。
其麾下的打更人各个武艺高强,是对方最得力的鹰犬,无人不闻风丧胆。
姜辰道:“劳烦大人帮我联系一下总旗刘全,让他见我一面。”
沈炎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可也没说什么,点头答应了下来。
都不需要沈炎多花心思,参与走私的刘全深怕姜辰万念俱灰下把他抖落出来,这几天一直在镇抚司诏狱附近守着,在沈炎离开后不久,牢房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刘全那张圆润的脸出现在铁栅栏外,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附近没有狱卒盯着,这才压低声音道:
“姜老弟,我知道你担心家里情况,我这些日子一直派人盯着,绝没有人敢欺辱两位长辈。”
大奉律法不算严苛,可姜辰的罪名也足够判个抄家。这是个很暧昧的处罚方式,保留一定的基础物资是抄,掘地三尺,将目之所及全部拿走也是抄。
姜辰盘坐在草席上,神色平静,只是眼神比往日锐利了许多。
他冷笑一声,讥讽道:“刘胖子,别来这套。你若真拿家人威胁我,这时候就应该把那烂赌鬼的手指头剁一根下来给我。”
刘全吞了下口水,一脸惊悚的看着姜辰。
士别三日,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这个狐朋狗友了。
他苦笑道:“姜老弟,我就是个小总旗,平日做些买卖,收收赌资,你何苦为难我。”
姜辰不置可否,“我咬紧牙关,你帮我办两件事。”
刘全小声问道:“什么事?”
姜辰抬起眼皮,“庞阳认识吗?”
刘全皱眉思索了片刻,“你手底下那个高高瘦瘦的小旗?”
姜辰点头道:“他的姐姐在城西斜烟街街口开了家布店。”
刘全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姜老弟,你这是要...?”
“你带人把那家店砸了。”
姜辰嗓音平静的说完,勾了勾手指,示意刘全靠近。
刘全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耳朵贴在了铁栅栏上。
姜辰小声喃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刘全的瞳孔骤然收缩。
刘全眼睛越瞪越大,脸上的讨好与滑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阴狠与忌惮,“姜辰,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姜辰面无表情道:“劳烦刘兄一会儿把庞阳叫过来,就说我要见他。”
“你就不怕我把这些告诉周大人?”刘全试探的问道。
姜辰嗤笑一声,连回答这个问题的欲望都没有。
刘全也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冷哼一声后转身离开。
一个时辰后,庞阳缩着脖子站在牢门前,粗糙的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这个平日里跟着姜辰耀武扬威的小旗官,此刻活像只受惊的鹌鹑。
“头儿...”他唤了一声,声音发颤,“您找我?”
姜辰缓缓睁开眼,望着眼前黑发褐瞳,五官深刻,脸颊有一道细长疤痕的男子。
“庞阳。”他声音很轻,却让庞阳浑身一抖,“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庞阳干干巴巴道:“有五六年了。”
姜辰点了点头,“和老苗,疤脸不一样,你是我手下难得正儿八经读过书的人,从军完全是不忍家中重病缠身的老母操劳。”
庞阳张了张嘴,低下脑袋,肩膀颤动,轻轻抽泣。
姜辰对此视而不见,继续道:“对于你这样的人,我很欣赏,所以这些年没少接济你,逢年过节值班,我都替你顶着,方便你与家人团聚,就连与刘全的买卖,我也破例让你插手......”
“头儿...”庞阳嗓音哽咽,眼眶发红。
他泣声喃喃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好了,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姜辰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用你也是你有用。”
庞阳抽了抽鼻子,认真道:“头儿,你放心,我一定照顾两老。”
“不,那两老货我不在乎,我要拜托你的是另一件事。”姜辰道。
庞阳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什么事?”
“去向沈千户认罪,说那账册是你伪造的。”姜辰淡淡道。
庞阳的膝盖突然发软,差点跪倒在地,“头儿...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姜辰讥讽的哼了一声,闭上双眼。
庞阳脸色阴晴不定,眼中闪过决然,“头儿,你还是好好改过自新吧,圣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将罪孽澄清,来世可有福报。”
姜辰闭目养神,对庞阳的挑衅充耳不闻。
庞阳死死盯着姜辰,还要说些什么,门口忽然传来骚动,他一看,赫然是他的姐姐庞月,此时对方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小庞,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庞月看到庞阳眼睛一亮,抓住他的胳膊,说出店铺被砸,布料被油污弄脏的事情。
庞阳脸色一变,气的不行,可还是冷静了下来,安抚好自家姐姐,重回地牢。
庞阳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咬牙切齿道:
“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我就范?我告诉你,我庞阳不是吓大的!”
姜辰依旧沉默,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地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庞阳粗重的喘息声。
就在这时,地牢入口处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庞阳!庞阳!”
一个身穿粗布短打的大汉急匆匆地冲了进来,满脸焦急。
庞阳转头一看,脸色瞬间变了,来人是他的邻居,老李。
“老李?你怎么来了?”
老李喘着粗气,一把抓住庞阳的胳膊,声音颤抖:
“快、快回家!你娘......你娘她晕过去了!附近的军爷说是中了剧毒!”
庞阳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什么?!”
他猛的回头看向姜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姜辰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光平静得可怕。
“你......”
庞阳的声音发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我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姜辰淡淡道,“但你应该明白,现在能救你娘的,只有你自己。”
庞阳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踉跄后退两步,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头儿......”
他的声音里带着绝望和哀求。
姜辰看着他,缓缓道:
“要么你死,要么你全家死,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