椭圆形的火石静静躺在掌心,大小恰如成年男子的手掌,触感温润如常,表面却隐隐流转着从未有过的灵气。
他心头一颤,匆忙将其揣入怀中,三步并作两步冲回家里。
“哐当”一声锁上大门。
又用衣角拭去火石上的水渍后,那微弱的吸力愈发清晰,竟真能牵引四周灵气聚拢!
周明呼吸微滞,年少时读过的异闻杂记骤然浮现在脑海,他急急翻出寻常火石对比,两枚石头在烛光下泛着截然不同的光泽。
突然……
腹内余毒如烈火灼烧,他弓身猛咳,一口鲜血喷溅在火石上。
顿时精血化作一根根发丝般的血线不断渗透,火石在掌心摇身一变。
火石表面浮动着半透明的赤色薄雾,薄雾下有圆状火纹,内部似乎有岩浆在流动,只是刹那间,又在转瞬归于沉寂。
“异宝!”
周明攥紧火石的指节发白,此刻如获至宝般平息着激动,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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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旭记不得困在火泉里有多久。
不知从何日起,他便发现似乎能够聚拢身边的灵气并且能极其缓慢的吸入。
然而刚被人捞起,打量起这青年,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有所了解,他努力的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无法挪动,更没法发出声音。
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拉拢四周的灵气,以及可以轻微改变颜色温度。
正当思索间,突然一股吸引仿佛来自灵魂深处,那股吸引,源自青年腰间。
周明腰间,挂着把长刀。
缠满风干麻绳的刀柄歪斜开裂,露出内里被汗液浸透的乌木芯,每道磨损的纹路里都嵌着经年累月的黑褐色污垢。
然而吸引宁旭的则是刀尖那一抹亮银色。
“为何有股想要进食的冲动。”
宁旭无法言语,更没办法告诉周明,只是出于本能的想把那抹银色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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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夜的风带着一缕缕白,雪花飘动,干冷湿寒。
周家宅子。
周明不断尝试着和那颗神异的火石搭上联系,却用了许多方法,一筹莫展。
就算以血为媒介,火石除了初次有变化,后面再无异象发生。
“咚咚咚!”
沉思间,院外的木门被人叩响。
“谁啊?”
“我。”
听着熟悉的语调,周明眼中闪过一抹黯然,犹豫片刻后,还是去开了门。
拉开门闩,女孩笑容如昔。
眼前的女孩约莫十六七岁,乌黑发辫垂在胸前,那双波光潋滟的丹凤眼总含着笑,粗布衣襟的袖口还绣着半朵褪色的木槿花。
瞧见女孩的模样,周明心酸轻叹,强撑着扯出一丝笑容:“你怎么来了?”
“外面冷,进里屋讲吧。”
韩翠翠瞧见周明日渐消瘦的身影,她低头笑了笑,睫毛一颤,那滴泪便碎在了衣襟上,连忙侧身入了门内,未等周明做出反应,反倒是顺手拉上了门闩。
又毫不避嫌的牵上他的手,往里屋走去。
屋内,气氛微妙。
韩翠翠不停整理衣角,褶皱抚平又起,终于在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肩膀微耸,盯着周明率先开口。
“我有身孕了。”
话音刚落,周明浑身一震,狂喜如潮水般涌上眉梢,嘴角几乎不受控制地扬起。
然而,转瞬间,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一僵,眼底的喜悦被一层阴翳覆盖。
“你……未曾骗我吧?”
他嗓音发紧,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双手猛地攥住韩翠翠的手腕。
“此事可不能说笑!”
不等她回应,周明已半跪在她身前,十指紧扣目光灼灼,他的呼吸急促,既像是怕她撒谎,又像是怕自己听错。
“前几日我食欲不振,恶心呕吐,爹以为我中了毒,请了村里的郎中来瞧瞧。”
“却未曾想…先生说我已有身孕。”
韩翠翠说到这里,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脸颊微微泛红。
“伯父呢?”周明追问道。
“父亲训斥了我几句。”她停顿片刻,继续道:“然后详细询问了......”
“……”
周明与韩翠翠自幼相识,两家世代交好。
上次火泉枯竭时,韩家与周家便商议共同迁徙至平遥村。
韩文礼精通农事,迁居平遥村后,两家更是往来密切。
韩翠翠虽幼年丧母,但在父亲教导下熟读诗书,言行举止与村中其他女子颇为不同。
两月前,周家已正式向韩家下聘,定下婚约。
按照习俗,从那之后新娘子只能待字闺中,不能与情郎相见。
只不过……两人难解相思之苦,时不时会偷摸见上一面。
而刚好青春年少的年纪,时不时耳鬓厮磨,还是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瞧着距离大婚之日已近,家中积蓄却捉襟见肘,冬季将至,大雪即将封山。
半个月前,周明与村中几位猎户结伴进山,试图在寒冬来临前多储备些肉食,然而这次狩猎却遭遇意外,导致他身负重伤,时日所剩不多。
周明低头瞧着韩翠翠的腹部,眉头紧锁:“若自己真遭遇不测,腹中孩儿又当如何?难不成让她年轻轻就守寡?”
“无论多艰难都得活下去,若真有不测,我也会将家中事务妥善安排。”
“……”
韩翠翠见周明神色欣喜,紧绷的心弦稍松,从怀中取出三枚夜银递到他手中。
“这是爹的心意。”
夜银表面刻着稻穗纹路,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周明没有推辞,郑重接过。
“我先送你回返,今日雪重,快深夜了。”
天色渐沉,浅夜的微光已所剩无几,雪幕愈发厚重,韩翠翠怀有身孕,周明放心不下。
“我留在这照顾你。”
瞧周明血色惨淡,韩翠翠目光灿灿。
“不可。”
周明突然按住她整理衣襟的手:“陋室阴寒,我体内余毒如附骨之疽。”
“夜枭尚在暗处蛰伏,火泉虽能震慑……若那畜生拼死一搏呢?”
“无论如何,你且安心养胎,火泉未熄,我长刀尚利。”
周明不容分说地抄起外衫披上,他五指一拢将桌上另外一颗火石卷入袖袋,左手已托住韩翠翠手肘,半扶半推地带她跨过门槛。
才踏出门,门外传来一阵凄厉的哀嚎声,周明猛地攥紧韩翠翠的手腕。
循声看去,大槐树下,皑皑积雪浸透暗红。
白发阿婆正撕扯着盖尸的白布,三丈外,山猪的獠牙折在血泊里,躯体布满刀痕。
而在它身旁,有只似鸟非鸟,长着一身黑色绒毛的山兽僵死在原地,眉心那支玄铁箭仍泛着幽幽冷光。
周明瞳孔骤缩,心底惊呼:“夜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