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程功便迫不及待地将陆沉请出武馆。
两人来到程家一处隐秘的空宅。
宅内,程风早已垂手肃立,身后是五名身姿挺拔、眼神锐利的少年。他们皆是程家自小培养的孤儿,根骨上佳,在程风严苛教导下打熬筋骨,如今正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满腔热血,对程家镖局忠心不二。
“陆大人,”程风上前一步,姿态放得极低,言语间带着不容错辨的恭敬,“这五人,是我镖局倾力栽培的苗子。若按常理,假以时日,皆有踏入炼皮境之望。”他刻意与程功拉开距离,完全以下属身份自居,以免因自己与程功的父子关系,让陆沉难以处理关系。
“恳请大人施以援手,助他们一臂之力!”
接连制造三十名炼肉境水匪,陆沉对渡气之术的掌控已臻化境。他目光扫过那五张年轻而充满渴望的脸庞,微微颔首。
没有多废话,陆沉身影如风般掠过五人。
每一次陆沉轻描淡写地拂过少年肩头,便有一股沛然莫御的同源真气汹涌灌入。
“呃啊!”
“嗬!”
少年们压抑不住的闷哼接连响起,霎时间筋骨齐鸣,气血奔涌如潮!
先是炼皮境的屏障如同薄纸般被瞬间捅破,气息一路狂飙,又在刹那之间,真气冲破阻挡,挤入筋肉。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五道属于炼肉境武者的、略显躁动却真实不虚的强悍气息,便在室内轰然爆发!
五名少年感受着体内从未有过的澎湃力量,激动得面红耳赤,浑身颤抖,几乎要当场演练一番。
“莫要得意忘形。”陆沉的声音平淡响起,带着一丝告诫,“此乃拔苗助长之法,根基未稳。若想真正匹敌苦修而成的炼肉境,日后需加倍苦功,夯实根基,否则徒有其表。”
少年们凛然受教,强行压下兴奋,但眼中的狂热却更盛。
饶是程功早有心理准备,亲眼目睹五人瞬间集体突破,嘴角仍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勉强维持住镇定。
而一旁的程风,早已是目瞪口呆,如遭雷击!
他原以为程功能晋升炼肉境,是因其本身天赋异禀、根基深厚,加上陆沉相助,方有奇效。
眼前这五个少年,虽是好苗子,但比之程功当年的基础差了何止一筹?程风最大的奢望,不过是陆沉能助他们踏入炼皮境,那便已是烧了高香!
万万没想到……盏茶之间,凡人已然成了炼肉境的高手。
这根本不是什么指点提携,这分明是点石成金,言出法随。
一股冰冷的战栗与滚烫的狂喜同时席卷程风全身!
什么义气门?什么兄弟拳?他们耗费海量资源、倾注数年心血,培养几百内门弟子,最终才憋出几个炼肉境?两家加起来,都比不上陆沉这随手一盏茶功夫的成果。
这其中的差距分明是天壤云泥之别。
程风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一个清晰到令他灵魂战栗的念头炸开:
只要紧跟在陆沉身后,得其庇护一年。
不,或许只需数月,程式镖局,便能脱胎换骨,成为足以撼动天下的庞然大物!
“正好。”陆沉的声音将程风从极致的震撼中拉回。他目光平静地扫过程风,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这里有一事,需你们去办。”
程风立刻收敛心神,垂首聆听,姿态恭谨如聆圣谕。
“三日后,法场问斩的三十名水匪,皆是我的人。”陆沉语出惊人,“当日,我需参加城巡竞武,分身乏术。救人之事,便交由你程式镖局。”他的目光落在程风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今日予你五名炼肉境,此事,可能做到?”
劫法场!救死囚!这是等同造反的泼天大罪!
然而,程风脑中甚至没有一丝犹豫的念头闪过!
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孤注一掷的决绝光芒,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举过顶,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厉:
“陆大人放心!程式镖局上下,必竭尽死力,不负大人所托!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造反?那又如何!
见识了陆沉这神魔般的手段,程风心中再无半分疑虑,这哪里是什么造反,陆沉有此神迹,这天下,分明就该是陆沉的。
陆沉将程风那孤注一掷的决绝看在眼里,心中暗暗赞许。
不愧是刀口舔血、走南闯北的镖局掌舵人,行事果然杀伐果断!劫法场这等诛九族的大罪,他应承得竟比李知书带自己探监还要干脆利落!
镖局事了,程功留下和父亲商议劫法场的事,陆沉则一个人返回武馆,一边吸收太阳之力,修炼炎阳劲,一边研究如何开发涅相重塑神功,将全身骨骼瞬间震碎。
“师弟。”
一道纤细的影子,悄然遮住了他头顶倾泻的阳光。
苏双鱼亭亭玉立于陆沉身前,阳光在她身后勾勒出朦胧的光晕。
那句几乎冲口而出的“为何总不来寻我”,在舌尖滚了几滚,终究被她强行咽了回去。
这般质问,何其骄纵,何其趾高气昂,想到秦大陆婚礼发生的事,苏双鱼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想。
是啊,自己是人,陆沉也是人,有什么资格问陆沉来不来找自己呢。
话到嘴边,百转千回,苏双鱼咽了回去,最终化作一句带着刻意掩饰的关切,连她自己都听出了几分生硬:“师弟,马上就是城巡竞武了,师姐来看看你修炼的怎么样。”
话音落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猛地涌上鼻尖。
她自幼便是炼骨境强者的掌上明珠,被整个武馆乃至邕江城无数青年才俊捧着、哄着,何曾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地斟酌言辞,甚至近乎讨好地面对一个同门师弟?
然而,在这份清晰的委屈之下,竟有一丝隐秘的、让苏双鱼自己都感到心惊的痛快悄然滋生。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越来越沉溺于这种讨好陆沉的感觉。
仿佛在这刻意放低的姿态里,在那份小心翼翼的揣度中,有什么东西正从她体内破茧而出。此时此刻,她不再是苏龙渊的女儿,也不知道是义气门师姐,而是剥离了所有外在身份后,那个纯粹的,名为苏双鱼的自我。
陆沉抬眼,看穿了苏双鱼的心思,心中暗暗发笑。
女人,就是这般奇怪,去宠去哄都不如挥舞棒子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