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着高总管的首级。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面面相觑，每个人的眼里都是浓浓的不可置信。
刚才的喧嚣和争吵，仿佛就没有存在过。
议事堂安静的可怕。
震惊过后，众人的思维才开始乱飞。
……
唰！
大东家突然站起身来，双拳捏的很紧。
所有人看向东家。
“好！”
白东流笑了。
身为东家，他很久都不会笑一次，特别在属下面前，永远高高在上，永远不怒自威。
他并不是不爱笑。
身为白家继承人，白东流小时候就不被允许笑，只要乱笑，父亲就会打手心，时常皮开肉绽。
久而久之，白东流对笑应激了。
只有面对上位者，他才会硬着头皮假笑。
能由衷笑出来，可见白东流有多惊喜。
“恭喜东家，找回高总管遗骸！”
有个管事眼疾手快，急忙开口道。
“是啊，高总管终于能瞑目了。”
有一个管事说话。
“冯管事厉害。”
也有人开始夸赞冯修远。
……
东家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闭嘴。
议事厅瞬间安静。
“冯修远，不错！”
“你很不错！”
白东流指尖指着冯修远，毫不吝啬夸赞。
对上位者而言，不再缺银子之后，颜面就比钱更加重要。
堂堂大总管，被人灵堂割头，这是整个东字号的耻辱，也是他白东流的耻辱。
你惹不起大盗猪鬼就算了。
你连功臣的脑袋，你都找不回来？
你这东家，得多无能？
白东流可以禁止东字号内部嚼舌根，可鱼东镇还有其他两个家族，还有大大小小帮派，还有衙门，还有各路小家族。
有人堂而皇之嘲讽自己，有人背后嚼舌根。
东字号的生意，遍布各个镇子，县城也有产业，这些镇子同样在看自己的本事。
一天找不回高总管首级，自己永远要被嘲笑一天。
……
世俗的眼光，就是这样。
奴才如果活着，你欺压他、你折磨他、你鸟尽弓藏，都无所谓，都可以找一件理由，让他辜负你在先。
可一旦人死了。
你这个主子，就不能有一点对不起他。
死人，仿佛是另一种圣人。
手下盯着你，对手盯着你，上头盯着你……
一个死人，你都护不住。
在手下眼里，你是无能主子，他们逐渐不再忠心。
在竞争对手眼里，你是暴露七寸的毒蛇，他们动不动就嘲讽，过来捅你一下，让你不舒服。
该死！
我白东流又不是个神仙。
明明我保护不了的活人更多，他们却完全无人在意，仿佛死了也活该。
可偏偏因为保不了一个死人，天天被人挫脊梁骨。
回来了！
这颗该死的人头，终于能归位了。
话又说回来。
福兮祸所兮。
以前我因这颗头颅，受过多少嘲讽羞辱，以后我也会因为找回这颗头，承受更多的仁义美名。
这世道，简直和疯了一样。
死人……真是一柄双刃剑。
……
“属下应该做的！”
冯修远抱了抱拳，一张脸很平静。
“恭喜，冯兄真替咱们东字号争脸了！”
有了东家带头，一众人开始恭贺冯修远。
气氛逐渐沸腾。
在场都是鬼精人士。
许百财手下有一批自己人，但更多的主事，还是墙头草。
更何况，还有一批人跟着钱志云，冯修远就是自己人，他们更要庆祝。
冯修远接管大总管职位，铁板钉钉了。
大东家不可能食言。
……
嘭！
许百财猛地站起身来，怒拍桌面。
他忍无可忍。
他已经失去理智。
“冯修远，这颗人头，哪来的？”
许百财咬牙切齿。
自从三疤被猪鬼杀死之后，他就一直在寻找车匪踪迹。
好不容易找到车匪，结果车匪表示人头已经交易出去，就是自己手下的人。
肯定是有人在算计自己。
许百财每时每刻都在调查这个人是谁。
畜生！
你终于浮出水面了。
原来是你冯修远，借着三疤的名号，用我的银子，买走了高总管头颅。
“你耳朵聋了吗？”
“我刚才就说过，你派我出城剿匪，我就找到了高总管遗骸！”
冯修远皮笑肉不笑。
“你……”
许百财有一肚子话。
可不能说出口啊。
私通车匪，那是死罪，哪怕东家不在乎，大统领也要弄死自己。
这哑巴亏，我吃不下。
我真的吃不下。
“噗……”
气火攻心，许百财一口鲜血，染红了半个长桌。
“许大总管，听说你最近强抢了不少民女，虽然生儿子重要，但也不能乱吃补药。”
“看看……”
“邪火吃出来这么多，你那些小妾，也是犯天条了。”
冯修远毫不留情嘲讽道。
“你……”
“什么强抢民女，你敢污蔑我！”
许百财脸红脖子粗。
“父亲！”
许三思原本坐在角落，见父亲吐血，急忙跑过来。
从首级出现开始，他就是头皮发麻的状态。
三疤是自己安排的心腹。
人头，因自己而丢。
父亲虽然没有强抢民女，但真的买回来七个民女当小妾。
他老人家对自己很失望，他要生儿子，要重新培养许家继承人。
多亏自己已经一转，还有点价值，这才没有被父亲一掌毙了。
所以许三思一直在拼命立功。
该死的顾山河。
明明大功一件，就是不愿意把官铺给我。
许三思也火急火燎娶了几个媳妇。
他每日耕耘，希望自己的儿子快点生出来。
父亲有了孙子，就没必要生儿子了。
没办法！
自己这个一转，是最底层的一转，没希望进步。
……
没过多久，众管事从议事厅走出来。
有人欢喜有人忧。
大东家当场兑现承诺，直接任命冯修远为第三院正式大总管。
许百财一直都是暂代，自然而然卸任。
五日内，冯修远和许百财完成交接。
至于接下来许百财做什么，那就看冯修远如何吩咐。
大东家下令，昭告镇里所有人，高总管尸骸归来，可以下葬了，并广邀宾客来见证下葬仪式。
……
“三弟……不对，冯大总管，稍等一下……”
钱志云身受重伤，走路有点慢，喊住了冯修远。
“大哥！你就别挖苦我了！”
冯修远笑了笑。
他和钱志云一起在第二院修行，一起替东字号厮杀，虽然没有正式结拜，但早就是异姓兄弟。
“让你那半个弟子，来找我一趟！”
“如果你没有吹牛，确实是个可造之材，我把我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他。”
钱志云点点头。
之前承诺帮顾山河，是因为冯修远的兄弟之情。
现在兄弟当了大总管，许百财没了权柄，自己可以筹备报仇雪恨了。
他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决心。
自己本事不大，突破二转无望，但在这鱼东镇，可以和任何一转武者一换一。
死之前，应该有个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