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早，不到开课时间，学生们还没来，顾山河来到后院厨房。
事实上，原身对后厨并不陌生。
因为在他人私塾上课的原因，只要有空闲时间，父亲都会免费来帮厨。
原身虚荣，打心眼里厌恶这个地方，每次来都不情愿。
厨房的伙计并不多。
一个掌勺大厨。
四个打杂的帮厨，如果有什么特殊需求，就临时招募零工。
私塾早晚不管饭。
中午号称管饭，但只有两个杂粮饼子，想吃点菜肴，就需要花钱。
富人山珍海味，不稀罕私塾的饭菜。
东字号旗下产业众多，酒楼饭肆也有十几家。
私塾地理位置好，就在东字号众多产业的中间，这也导致学生吃饭时，可选的地方有很多。
穷人不少，但穷人只吃两个饼子，根本舍不得买菜。
学文和学武不一样，填饱肚子就可以，骨瘦嶙峋不耽误看书。
因此，这点人，足够应付厨房。
比起东字号其他院的杂役，私塾厨房是比较轻松的一类。
只要伺候好管事，还有冯先生，就没什么大事。
……
向厨是正经厨子。
四个杂役，一个瘸子，一个哑巴，一个独眼，还有一个只能坐木车，根本站不起来，都是些天残地缺。
私塾的厨房并不盈利，学费看似不少，但大东家抽走一多半，日常开销之后，管事手里也剩不下多少银子。
这些天残地缺都在东字号伺候多年，手里有点安家费，又不想混吃等死，就来这里图个安稳。
……
“你小子，这么早就来，早饭都耽误不了！”
顾山河刚到，老瘸大嗓门响起。
这个人从早到晚都乐呵，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在原身的记忆里，老瘸和父亲关系最好，两个人私下也会喝点小酒。
“山子，你来了！”
“冯先生昨天来过，已经说了你要来。”
“向厨连夜给你腾出东房，那间屋子窗户大，半夜能从窗户看到火光，方便你挑灯夜读。”
独眼手里还端着一碗粥在喝，边喝边说。
“山子，冯先生说，你只有半年时间读书，可不能再继续贪玩，一定要用功读书！”
木轮椅上的人也缓缓出来，语重心长。
“山子刚来，别说这么沉重。”
“先吃饭！吃饱了饭再读书……”
老瘸摆摆手，把顾山河的行囊放下。
“咿咿呀呀！”
老哑挥舞肢体，示意顾山河来吃饭。
……
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穿越之后，天天面对牛大俊的恐吓，刘太监也馋自己身子，每日提心吊胆。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关心，顾山河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口水没从嘴角流出来，却在眼眶里转。
狼吞虎咽，顾山河享受了穿越以来的第一顿饭，真正意义上的饭。
馊包子。
药饼子。
各种边角料肉食，难吃的要死。
……
“山子，老顾没了，你把我们当老顾就行！”
“你在这里没工钱，但饭肯定管饱！如果需要购置什么衣物笔墨，只管开口，我们几个帮你买。”
老瘸见顾山河狼吞虎咽，也是一阵心疼。
他们当初商量过，去探望一下顾山河。
可向厨不许。
顾山河是个败家子，他不吃点苦头，不会成长。
除非他学会自力更生，才可以适当帮衬一下。
可他们没想到，居然有人替顾山河续费学，这小子又回来了。
老顾是个好人。
……
“顾山河，回来私塾，你就好好听话，不许再接触那些烂人。”
不知什么时候，向厨站在门口。
和其他胖厨子不一样，向厨精瘦，眼神锐利，整个人显得十分严肃。
“嗯！”
顾山河放下筷子，起身点点头，表情认真。
能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真心对他。
“如果你再去赌场，我就替老顾出手，打断你的腿。”
向厨表情越加严厉。
“肯定不会再去。”
顾山河点点头，认真承诺道。
“冯先生明天才扣你上课的学费，今天厨房也没什么事情，你直接去听课吧。”
“多听一天课，便多一天的机会。”
“争气点，早日通过朝廷文考，也好给你爹上柱香。”
向厨面无表情，内心却稍微欣慰了一些。
顾山河有没有改正先不提，起码态度比之前端正了好几倍。
眼神清澈了一些。
也坚定了不少。
或许，这段时间吃了苦头，让他成长了。
“向厨放心，我一定争气，爹不会失望，诸位叔伯，也不会失望。”
顾山河点点头。
……
学生到齐，冯月河一袭长衫，开始讲课。
顾山河来时已经有点晚，就坐在了角落位置。
教室很大，坐了两百多人，只有冯月河一个先生，可见这世界重武轻文。
课堂鸦雀无声。
冯先生虽然不通武学，但私塾的管事冯修远，却手段很多。
冯修远在私塾当管事，属于是半隐退，他之前可是东字号凶名赫赫的狠人，给白家立下不少功劳。
……
课堂主要教识字。
隔一段时间，上几堂算术课程，没办法，很少有人愿意学算术。
学堂大部分学生，都是想修武，迫于不识字看不懂拳谱，才硬着头皮来识字。
至于算术，那纯粹是官府的文考，与我武者何相干？
冯月河在一块大木板上讲课。
一笔一划，教学生如何写出一个字。
通过各种典故，教学生理解这个字的含义。
不少学生昏昏欲睡，眼皮打架。
哪怕是穷人家的学生，也是一脸的困倦。
确实。
太枯燥了。
顾山河手里捏着根棍子，在沙子里写了一遍又一遍。
……
【你识字300个，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微弱提升，精神更容易集中。】
……
不知不觉，已经识字300。
顾山河两颗眼珠子爆闪，前所未有的渴望知识。
……
冯月河已经习惯了学生们昏昏欲睡。
他是先生，他对待文字一丝不苟，但别人不学，他也不能撬开脑袋。
只要有人听，他就会认真讲。
在先生视角里，学生们的各种小动作，都尽收眼底。
谁在捣乱。
谁在神游。
谁在假装听课。
谁又在左顾右盼，一清二楚。
冯月河自然也看到了顾山河。
他在认真学。
不是在演戏，眼神骗不了人。
是一时间的热度？
还是真的有所领悟，真的知耻而后勇？
好！
好好！
既然你愿意学，那我就认真教你。
“顾山河！”
冯月河突然点名。
“在！”
顾山河站起身。
顿时间，学生们的视线都汇聚在顾山河身上。
离开学堂一共也没几天，所有人都知道顾山河的过往。
以前顾山河也被点名过，每次都大出洋相，最终以吃戒尺收尾，纯粹一个笑料。
不少学生开始哄笑，等待顾山河出丑。
……
“刚才我教你的五个字，你是否已经学会？”
冯月河问。
“先生，学生已经学会！”
顾山河言语平静，斩钉截铁。
……
哄堂大笑！
刚才那几个字，以前都没有见过，而且比较复杂。
如果是别人，或许真的能学会。
顾山河你是个什么货色，谁不清楚？
半个时辰不到，你能学会五个字？
你是文曲星下凡？
……
“上来！”
“你能写出这五个字，我允许你坐前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