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懵懂青春的年纪,这些内容就像是棒棒糖,谁都想尝一尝,但也有丝毫不感兴趣的,比如说郦妤,我们这边正在火热朝天地谈论着,她却一个人躲在角落,安安静静地看着书。
我从人缝中,刚好可以看到她的侧脸,她皮肤白皙,面沉似水,让人看着特别舒服。我挤在人堆中央,就好像坐在一艘漂泊在大海里的船只上,水浪不停拍打,船只就跟着左摇右晃的。一开始还觉得刺激有趣,久了一点,就能闻到那些人的狐臭汗臭,那感觉就像是晕船。而那一动不动的郦妤,就如大海中的一座岛屿,有些孤独,确实那样的笃定,是晕船的人最想去停靠的地方。
再挤下去,我感觉要吐出来了,于是我用力分开分群,从里面钻了出来。
恰好这时候郦妤起身下楼了,我也就跟了上去。
“你要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不要天天跟他们混在一起。”下楼的时候,郦妤有些苦口婆心地劝我说。
“在学呢,每天上次我都很认真,从来没有开过小差。”我跟她年龄相仿,在说话的气势上,我总感觉她是我的长辈。
“光靠课堂上那些不够,课下还需要下很多功夫。”郦妤又说,“赫梅老师说下个礼拜要月考,还会排名呢。”
“她就是太多事了,月考都是中学生才考的,我们考个期中期末就行了。”我说,“而且刘校长对这个月考的制度并不赞成,他说我们还是小学生,需要时间来适应学习生活,考太多会严重削弱我们学习的积极性。”
郦妤突然停住了,转身看着我说:“马上我们就是初中生了,而且我们农村的教学环境跟县城的差远了,到了初中,我们放到一块竞争的时候,还怎么比?”
“好了,你说话跟赫梅老师一模一样,我们快到食堂了,要去先去占个座,吃饭要紧。”我很怕这种关于学习的长篇大论,想着赶紧换个话题。
“嗯,走吧。”郦妤看了看周围人不多,于是也同意了,她吃饭的规律就是,要么很早,要么很晚,反正人多的时候不去。而我则相反,平时就喜欢人多挤一挤,有时候人太少,总感觉会少点意思。
食堂很大,被外包给一个本地的大叔,大叔名叫方伍月,身材胖乎乎的,但人挺好,见到我们都是乐呵呵的。
食堂的主题是一个两层的红砖房,为了让所有学生都坐的下,方伍月还特意在食堂前的空坪上支了一个大棚,摆上十几张桌子,就算是所有人一起来坐,都不显拥挤。
而红砖房内部有几张圆桌,那就是学校老师坐的,平时学生不能坐。
可是今天太早了点,老师们都还没来,我也就不客气了。幸好方师傅也上岗了,他从热气疼疼的后厨里冒出一个大脑袋,说道:“标准套餐吗?”
“对!”我回道。标准套餐就是一份三两的米饭,然后一荤一素的菜。我们现在吃饭都是用票,这些票要提前换好,然后就能在这里派上用场。
等方大厨把饭菜端上之后,我给了他两份饭票和两份菜票,他笑着收了,然后又转身回了厨房。
对于我的这种“请客”行为,郦妤并没有拒绝,她只是微微诧异地看了看我,就低头吃饭了。
期间我找了几个话题想聊天,她都没有理会我,我只能陪着默默吃饭。
在吃完饭回教室的路上,郦妤突然站住,她从身上摸索了很久,拿出两张二两的饭票,对我说:“我没有三两的,给你两张吧。菜票先欠着,我后面算回钱给你。”
“不用,我每次都多很多菜票和饭票,我妈每次都会给我多买很多。”
“要,但我这礼拜不够了,下礼拜还你。”郦妤的态度很坚决,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要急,你有菜票多再还我,反正我吃不完,也要送给袁一达他们。”
郦妤没有再理会我,自己回了教室,我不愿意回去,就溜回寝室了。
刚踏入寝室我就有些奇怪,平日里闹哄哄的地方,今天却出奇的安静。
推开门,我看见李凯盛和袁一达等几个平常跟我玩的比较好的人,都抱着脑袋蹲在一个角落里,有几个平时跟着刘之文混的人站在他们旁边,一看就知道李凯盛他们被欺负了。
“你们干嘛呢?”我问了一句,李凯盛听见我的声音,抬起头看了一下我,我发现他脸上有几块淤青,袁一达的一半脸是肿的,看起来被揍的不轻。
还没等他回答我,我就感觉后背被一个人推搡了一下,我脚下一个踉跄,就跟李凯盛他们挤成一团。
我扭头想看一下是哪个王八蛋干的,却看见一个陌生的人坐在我们面前。
这个人长的五大三粗的,比我们高一个脑袋,看样子也是个学生,外表很成熟,但也显现出稚嫩的神色。他留这很长的头发,脸色黑青,耳朵上夹着几根香烟,嘴上还叼着一根,但却没有点。
一看到这个人,我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本能的害怕让我往后退了一步,跟李凯盛他们靠的更紧了。
刚才推我的那个人,这时站了出来,指着坐在床上的那人说:“这是我们刘之文老大的表哥,是我们老大的老大,最近老大手里有点紧,我希望大家都自觉一点,把这礼拜的生活费交出来。”
“这不是公然打劫吗?”我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正想说我们会告诉老师,李凯盛却轻轻地掐了我一下,朝我摇摇头。他看出了我的心思,及时地制止了我。
然后他从脖子上取下一个钥匙,慢慢地走到自己的木箱子面前,打开锁之后,在一个本子上拿出被夹的整整齐齐的两张一块的纸币,老老实实地递给了那个人。
那人满意的笑了一下,又恭敬地将钱给了坐在床上的“老大”。他们“老大”咧嘴一笑,两片厚嘴唇吧嗒一下,象征性地抽了抽那根没点燃的烟,撇着嘴说:“不错不错,你们的呢?”
他的目光又落到了我们几个人身上,看这意思,李凯盛算是是度过一关了。
袁一达哆哆嗦嗦地从裤兜里摸出五毛钱递了上去。
“就这点?”那家伙叼着烟屁股的嘴巴更歪了,“去把箱子打开。”
袁一达照做打开箱子后,有人就将他箱子里的衣服用品翻了一个底朝天,结果还真是一毛钱都翻不出来,这些人把他的箱子扣了过来,里面的东西洒落一地。
袁一达张了张嘴,却不敢发出声响来。
其他人也不敢怠慢,陆陆续续地打开箱子接受检查,然后把身上所有的钱都交了出去。
最后到我这里了,我本想不给,但李凯盛却拼命地给我使眼色,我只能照做。
嘴里叼烟的那个人拍着手里厚厚的一叠纸币,说了几声好之后,就满意地离开了,他一走,跟他一伙的人也走了。
剩下我们,开始收拾着这满地的狼藉。
这是我们第一次遇到打劫,而且还这么光明正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