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晓小跑着跟在后面，几次想开口，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偷偷瞟了一眼姜臣的侧脸。
他好像真的很累。
眼窝深陷，脸色苍白，连走路都有点飘。
“老板。”林晓晓终于还是没忍住，声音小小的。
“嗯？”姜臣头也没回。
“对不起。”她低着头。
“我……我不是故意要给你添麻烦的。”
“我就是……就是……”
“闭嘴。”姜臣打断她。
林晓晓立刻噤声，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两人一路沉默，回到了往生堂。
推开门，姜臣扫了一眼铺子。
一切如常。
矮几上，宏远山的魂魄正守着柳灵儿。
他松了口气，总算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他走到矮几旁，仔细检查了一下柳灵儿的状况。
还好，和离开时差不多。
“小友，你回来了。”他虚弱地打了个招呼。
“那位警察，没为难你吧？”
“没事。”姜臣摇了摇头。
他看了一眼跟进来的林晓晓。
“你，”他指了指角落的马扎，“坐那儿去，别乱动。”
林晓晓乖乖点头，跑到马扎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傻坐着。
姜臣没再理她，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他现在需要休息，迫切需要。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醒来时，外面阳光正好。
他走出卧室，伸了个懒腰。
铺子里很安静。
林晓晓正拿着一块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些纸人纸马。
动作很轻，很认真。
看到姜臣出来，她连忙放下抹布。
“老板，你醒啦。”
“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姜臣摆了摆手。
他走到矮几旁，再次查看柳灵儿的状况。
柳灵儿依旧昏迷，但整体情况比昨天要好上些许。
“小友。”宏远山飘了过来。
“灵儿她……”
“情况稳定了一些。”姜臣说道。
“但要恢复，恐怕不容易。”
他想起了鬼叔给的那块地灵髓。
或许……
“宏老先生，”姜臣开口问道：“您可知晓，柳家仙一脉，是否有特殊的疗伤或恢复本源的方法？”
“或者，有没有什么他们特别看重的信物、圣地之类？”
宏远山闻言，陷入了沉思。
“柳家仙规矩森严，行事神秘，老朽所知也有限。”
“不过，我倒是听那位送灵儿来的老者提起过。”
“他说，柳家仙的根本，在于长白山深处的一处灵泉眼。”
“那是柳家老祖宗修行得道的地方，也是所有柳家后辈力量的源泉。”
“据说，那里的泉水，蕴含着极其精纯的草木灵气，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
“只是……”宏远山皱起眉头。
“那地方极为隐秘，更有强大的禁制守护，外人根本无法靠近。”
“而且，灵儿现在这样子，怕是也经不起长途跋涉……”
灵泉眼？长白山？
姜臣默默记下。
看来，救治柳灵儿，并非易事。
“除了灵泉眼，那位老者还提到过什么吗？”姜臣追问。
宏远山想了想。
“他还说过，柳家仙最重因果承诺。”
“当年那位女弟子救我，是因。”
“灵儿护我，是果。”
“如今灵儿为救我而重伤，这份因果，便落在了我……或者说，我宏家头上。”
“若想让她恢复，或许……需要了结这份因果？”
了结因果？
怎么了结？
就在这时。
叮铃铃……
柜台后的老旧座机，突然响了起来。
林晓晓吓了一跳，看向姜臣。
姜臣走过去，接起电话。
“喂，往生堂。”
“姜老板吗？我是福管家。”电话那头传来福管家的声音。
“福管家？出什么事了？”姜臣问道。
“难道是宏老太爷的尸身又出问题了？”
“不是老太爷的事。”福管家声音压得很低说道。
“是董事长。”
“董事长他今天一早就召开了紧急董事会。”
“强行要出售公司名下好几块核心地皮还要转移他个人名下的所有股份。”
“现在公司里乱成一团了。”
“很多股东和高管都反对，但董事长他好像中邪了一样，根本不听劝，一意孤行。”
“而且……”福管家顿了顿，声音更低了。
“我感觉董事长他……他好像变了个人。”
“精神亢奋得吓人，说话颠三倒四，眼神也不对劲。”
“姜老板您能不能……”
“我知道了。”姜臣打断他。
“我会留意。”
他挂了电话，眉头紧锁。
宏振国突然要变卖资产，转移股份？
精神亢奋？眼神不对劲？
难道是……
他想起了鬼叔提起的那个北邙山的妖道。
“老板，出什么事了？”林晓晓凑过来问道。
“宏家的事。”姜臣简单说了一句。
他走到窗边，看向外面。
阳光正好，长乐街一片宁静。
“林晓晓。”
“到。”
“看好铺子，看好灵儿。”
“我去去就回。”
姜臣再次拿起那个帆布工具包，里面补充了一些新的符纸和朱砂。
“老板，你又要去哪啊？”林晓晓急忙问。
“宏家。”
姜臣扔下两个字，推门而出。
……
与此同时。
丰城市公安局。
张队长正对着一堆文件发愁。
西郊废弃纺织厂的案子，暂时陷入了僵局。
水塔底下除了阴冷潮湿，什么都没发现。
那个叫姜臣的小子虽然可疑，但没有任何证据。
林晓晓的说辞更是漏洞百出，但她确实是受害者。
“队长。”一个年轻警察敲门进来。
“刚才指挥中心转来一个匿名举报电话。”
“举报人说，宏盛集团董事长宏振国，最近行为异常，可能与他父亲宏远山的死有关。”
“哦？”张队长来了精神。
“具体说了什么？”
“举报人说，宏振国最近几天精神恍惚，但又异常亢奋，今天在公司强行变卖资产，引起了内部恐慌。”
“还说……有人看到宏振国前天下午，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西郊乱葬岗附近。”
乱葬岗？
又是乱葬岗。
张队长想起了林晓晓的报警地点，还有姜臣出现的那个位置。
“还有。”年轻警察继续说道。
“技术队那边，分析了林晓晓那段水塔直播的录像。”
“虽然画面很黑，很模糊，但他们发现，在林晓晓被袭击之前，镜头里似乎……似乎拍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
“影子？”
“对，他们正在尝试修复画面，看能不能看清那是什么。”
张队长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宏振国行为异常，出现在乱葬岗，父亲离奇死亡，公司内部动荡……
还有那个神秘的纸扎店老板姜臣……
“备车。”张队长猛地停下脚步。
“派人再去一趟西郊。”
“纺织厂，乱葬岗，都仔细再查一遍。”
“另外，”他看向年轻警察，“给我盯紧宏振国。”
“他现在在哪？在干什么？接触了什么人？所有行踪，全部给我摸清楚。”
“是，队长。”
……
姜臣打车来到宏家大宅外。
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附近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观察着。
大宅门口的保镖数量没变，依旧神情严肃。
偶尔能看到一些穿着西装的人行色匆匆地进出，脸上都带着焦虑。
看来，福管家说的情况属实。
宏振国正在疯狂地处置宏家的产业。
那个妖道，到底想要什么？
仅仅是钱财吗？
恐怕没那么简单。
姜臣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绕到大宅后方，找到一处围墙相对较低的地方。
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
他深吸一口气，脚下发力，悄无声息地翻过了围墙，落入院内。
他没有去主楼，而是径直朝着那个临时布置的灵堂偏厅走去。
他想再次确认一下宏老太爷尸身的情况。
偏厅的门，果然被人从外面用粗大的铁链锁死了，上面还贴了几张黄色的符纸，看起来像是外面请来的和尚道士的手笔。
不过，这种普通的符纸，对姜臣来说形同虚设。
他走到门前，手指在那几张符纸上轻轻一抹。
符纸上的灵光瞬间黯淡下去。
他又看了看那把大锁。
从工具包里摸出一根细长的铁丝，捅进锁孔，轻轻拨弄了几下。
咔哒。
锁开了。
他推开门，闪身进入灵堂。
里面依旧是昨晚离开时的样子。
棺椁静静地停放在中央，上面布满了镇尸符和鸡血朱砂墨线。
地面上那个由墨线和糯米组成的结界也还在。
姜臣走到棺椁前，仔细感应。
里面的尸气，更加浓郁了。
“看来，光靠这些符咒墨线，压不了太久。”姜臣心中暗道。
尤其是，宏远山的魂魄已经离体，尸身失去了魂魄的镇压，更容易被外邪入侵。
他伸出手，隔着棺盖，再次感应。
突然。
他脸色微微一变。
他感觉到，棺材里，除了宏远山尸身散发出的尸气之外，还多了一股极其微弱，但却异常阴邪的气息。
那气息，若有若无，像是一根细细的丝线，缠绕在尸身上。
“这是……”
姜臣猛地想起了什么。
地煞锁魂咒？
难道……
那个妖道，不仅想要宏远山的魂魄，还想炼了他的尸身？
北邙山一脉，最擅长的就是炼尸控鬼。
如果让他们得到宏远山这具生前气运强盛、死后怨气深重的尸身，炼制成僵尸……
那后果，不堪设想。
要是现在让宏老太爷的魂魄重新回到尸体里，恐怕就正中那妖道下怀。
姜臣看了一眼棺材，又想了想自己铺子里那些半成品的纸扎。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偷天换日，李代桃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