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情感动物。
尽管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显得异常淡漠,但有些时候,却并不妨碍他们一同感受痛处。
姜从云踏上刺床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人的脸不断开始抽搐。
盐帮成员大多前身是渔民出身,在童年时分常有下海后脚被某些不知名的物品割伤刺破的经历,或是礁石,或是海鱼海胆一类的海货。
但无一例外,脚心嫩肉被刺破的那一瞬的痛楚,此生难忘。
“已经瘸到毫无知觉的程度了吗?难怪敢这么玩。”
“啧,好歹算是见了血,没知觉就没知觉吧,总比那些架子都不打算做的要强。”
“没办法,总不能真叫他趟过去吧……”
对于姜从云不依仗竹杆,硬生生站在刺床之上,盐帮众人皆是默认他已经瘸腿到毫无知觉了。
岂料姜从云身子突然开始颤抖,原本古井无波的面孔也逐渐变得狰狞起来。
下一刻,姜从云整个身子开始爆汗。
仅一瞬,额头之上布满了汗珠,原本干爽的头发仿佛涂抹了发胶一样,
扎好的头发在烈日之下呈现出油光的反射,原本飘逸的散发则变成一缕一缕的模样,他整个好似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莫不是那药酒有什么问题?这姓姜的怎么跟掉进水里一样?”
“出汗吧?这天气也没那么热吧……总不能是他的腿有知觉吧?”
得出这个结论的盐帮众人面面相觑,原本他们认定姜从云的双腿毫无知觉,故而对其站在刺床上的举动不以为意。
权当走个不大不小的过程,也算他有点诚意了。
但如今瞧着对方这个反应,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痛感好似自他们的脚底板传来。
不少人都下意识收缩了脚掌,整个脚掌以最大的程度收拢在一起,仿佛是要攥住某个不存在的金元宝一般。
更有甚者抬起脚在地面狠狠地跺了几下,以此来断绝是自己在刺床上行走的的幻觉。
“要不然问问呢?”
“问谁?陆佬啊?你不怕他把酒泼你脸上?也就唐舵主那种硬实力的主才敢招惹那位了,战场上回来的,脑子多少有点毛病,别招惹他了。”
“想什么呢!我说唐家那丫头,这姓姜的不是她带过来的人吗?”
“是吗?他刚刚不是说在唐舵主手下混饭吃吗?我还以为是唐舵主寻到的。”
“屁嘞!就唐舵主那性子那嗓门,他手下能有这号得力干将,第一时间全盐帮都得知道。”
“那倒也是……你说唐家那丫头从哪寻来这么个家伙,模样也算俊俏,手上还有些功夫,那张嘴更是跟淬了河豚胆汁一样,啧啧……就是可惜那腿了。”
“不知道,听着说是从北边带回来的,瞧着模样像是江北的,只是不知道为何模样瞧着像个公子哥,但腿上那么多伤。”
“说不定是哪家大户破落了,否则这般年纪怎么可能遭这么多的罪?而且你晓得吧,有些背景的人气质瞧着就是不一样,咱瞅那姓姜的大抵背景不会差。”
“真的假的,哪家大户舍得把自家公子交给个不熟的女娃照料?”
“说不准,唐家那丫头不是总嚷嚷着要走江湖当女侠吗?指不定哪家就被忽悠了呢,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
“这倒也是,要不然你去问问?”
“滚蛋!”
盐帮帮众的八卦声并不算太大,但毕竟隔得近,唐簌绫多少还是听得真切的。
原本作为黄花大闺女,面对这种关于身份和情感的八卦问题,她应该第一时间站出来澄清的。
毕竟涉及到名声和清白问题。
只是她此时一门心思全部挂在姜从云的身上,虽然对姜从云有足够的信任,但总归是要提防一手的。
就好比之前潜龙镇那个蛟龙卫的反扑一般,姜从云现在的身体状况到底支不支持他做这样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而唐簌绫所做的,就是盯着姜从云,保证对方在出意外的第一时间搭把手而已。
这种事情,倒也谈不上施恩什么的,只是作为主人家理应看着点客人而已。
而此时在刺床上的姜从云同样没有精力分神去探查周围人的反应,刚刚他之所以爆出一身热汗来,除了脚底给到的刺激之外,更多的则是他调动气血的成果。
自打武道突破之后,他对于自这具入了武道身躯的运用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认知和了解。
按照前世武侠小说里面所说的,他应该是产生了类似内力一般的东西。
只是他不清楚这东西到底该如何修炼。
只是知晓自己如若调动丹田当中的那股热气的时候,自己整个身体的代谢都会加快许多,以至于血液翻腾,身体大量出汗。
一如刚刚那般。
刚刚他就在尝试将这股热气调到双腿之上,看看是否能够如自己设想的那般,借助刺痛带来的疼痛,重新唤醒双腿的支配权。
有用,但是没太大用。
姜从云如今可以做到简单的抬腿,但也跟肌无力患者一般,只是非常单纯抬起,甚至连幅度都低的可怕。
至于下落,则还是需要用身子的重量倾覆之上,方才能做到类似迈步的效果。
当然,对此姜从云也是早有预期的,有反应就是最好的消息。
虽然做不到像以前一样身轻如燕,但好歹是在恢复。
饭要一口口吃,路也要一步步走。
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之前迈出的那只脚之上,姜从云继续提前另外一只原本立在原地的脚。
再次向前迈出!
“哎哎!你们看,不是瘸子,能走!能走哎!”
随着姜从云的迈步,原本讨论姜从云和唐簌绫之间八卦的人,全部看向姜从云那双鲜血淋漓的双脚。
此时有人于心不忍,开口向唐簌绫说道。
“唐小姐,要不然算了吧?咱老祖宗是有替人滚刺床的规矩,但能走刺床倒是从未有过,咱们也是经历过这番事的,其中的苦处实在不是正常人能吃住的。”
“起初大家也就是觉得那姜小哥双腿没有知觉,走个过场差不多得了,大家都不至于失了面子,可瞧着这样子也不是没感觉的样子,这要是走出毛病来了,怕是不太好……”
原本目光一直落在姜从云身上的唐簌绫扭过头来,看了看提议之人,而后看向姜从云。
“他们说让你下来。”
“哎!坏了规矩可不好,再说我都不怕,他们怕什么?”
刺床上的姜从云已然又迈出了一步,看的台下不少人脸颊抽搐。
龟龟,这天下还真有这种狠人啊?
“您这边也听见了,这是他的选择,而我的选择是尊重他的选择。”
听到唐簌绫这般言语之后,之前那提议之人也不好继续多说什么。
只是在背过身后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娘的,搞不懂,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