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从云缓缓睁开眼,迎着朝阳的方向长吐一口气浊气,身上原本凝聚如一层白膜的水珠在一瞬被吸收。
感受着自己原本干枯的躯体再度得到天地精华的滋养,姜从云只觉整个人都有种被泡在温泉当中的感觉。
每一寸肌肤,血肉乃至骨骼,都在愉悦地欢鸣。
“啊啾!~”
“嗯?”
一道脆生生的喷嚏声,惊扰了正在感受自己身体变化的姜从云。
四顾环望,确定声音的主人并非是早已在夜间离开的唐簌绫。
姜从云单手撑着身子,朝着院墙下面望去,一个乌黑的小脑袋靠在墙边瑟瑟发抖。
【天赋词条:无】
【境界:无】
【技艺:无】
我嘞个三无小娃娃!
姜从云纵身而下,轻轻落在院墙不远处,回头打量着围墙处模仿自己运功模样的小女娃。
姜从云记得她,昨日在码头拾鱼的便是她,好像是姓余来着?
望着对方冻得缩成一团的模样,姜从云将自己身上披着的衣袍解下,而后轻轻盖在对方身上。
可就是这一举动,使得原本在阴影处盘腿打坐的丫头突然睁开眼来,乌枣一般的眼珠透露着萎靡的神色,睁开眼的她下意识地想要起身逃跑。
可是腿脚一软,直接跌落在原地,晶莹的泪珠瞬间涌出,原本略显枯黄的脸蛋也因咬牙而显现出一种伪婴儿肥——
大抵是脸皮太薄了,以至于透露出牙齿的痕迹。
“对…对不起……”小娃娃的声音很小,姜从云如若不习武,大抵是听不见。
也难怪她能够悄悄摸到姜从云屋下的围墙处,身子骨实在太弱,说话声音小小,呼吸也如游丝一般。
“你在学我修炼?”姜从云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小的娃娃是怎么在秋夜的寒风之中,穿着单衣学着自己的模样打坐的。
那小娃娃不说话,只是将头沉沉低下去,像是只躲避危险的小鸵鸟一般。
或许是察觉到,不给自己一个说法,今日就走不掉了,那娃娃犹豫了好久方才吐出一个字。
“是……”
面对这样一个毫无天赋的小女孩,姜从云叹了口气,开口道。
“别学了……”
你不适合练武修道。
姜从云的话还未说完,那女娃低着头,突然大声喊。
“我…我不白学!我可以交学费的!”
姜从云望着眼前这个低着头,一直不敢直视自己的女娃娃。
那一声,像是用尽了她全身的气力一样,姜从云现在连她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但下一刻,两只细如竹枝的小手,从那件破旧的褐色麻衣中伸出,像是春日泥土之间冒尖的嫩芽一般,承托着一抹亮金色。
姜从云伸出手,将那女娃承在手上的东西取过来,细细打量了一番。
制式相当简朴,虽然采用了是鎏金工艺,但含金量极低,价值不高,更像是一个纪念物,但依稀可以看出是类似军功章一类的玩意。
【技艺:鉴定术(入门)】
【进度:2/1000】
“这玩意不是你的吧?”姜从云问道。
“是我的!”
不知为何,那原本安静如死物一般的小女娃突然高声回应道。
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猫。
或许是偷瞄到姜从云的疑惑的神色,亦或是担心姜从云因此不肯收自己为徒。
那小女娃小声解释道:“这是我爹的,我爹留给我的。”
姜从云漠然,片刻之后方才开口。
“那你还拿这玩意当学费?”
“这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当铺老板说值五两银子。”小女娃说这句话的时候,将头埋地更低了。
空气中隐约传来了悲伤的气味。
“五两银子买一个人的命,能买吗?”
女娃抬起头,双眼已然通红,可那晶莹的泪珠就死死地粘在眼眶之上,一直不曾动摇分毫。
面对这样悲伤的目光,姜从云摇了摇头:“不能。”
无论什么时代,生命都不应该被人以金钱拿来衡量。
“可是这东西能换一条命……”小女娃哽咽着说道。
“可这徽章甚至不值五两银子。”
姜从云摩挲着手上这枚被保管地极好的徽章,心中思绪万千。
片刻之后,姜从云方才开口。
“你这东西肯定是不够学费的。”
“我可以把它抵押在你这里,等我学到了本事,赚到了钱……”
小女娃急切地想要向姜从云继续说明自己的想法,可迎接她的,只是姜从云轻轻地摇头。
粘在眼眶的泪珠终究是落下了,随着女娃失落地低头动作,一同落下,消失在清晨略显湿润的地面上。
同样消失不见的还有小女娃低沉的哽咽声,好似随着那滴顽强的泪珠一般,消失在大地之上。
小女娃挣扎着站起身,依旧低着头,让人瞧不清模样。
她向姜从云伸出手,讨要那枚依旧留在姜从云手中的徽章。
姜从云见状,也是十分爽快地将其放在对方小小的,略显粗糙并且带着几道老旧伤痕的掌心
“保管好。”姜从云嘱咐道。
小女娃没出声,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而后僵硬地扭转身子,失魂落魄地迈开带着泥痕的干瘦小腿。
“我不收你,但你可以在我身边待几个月,帮我做些事,我给你钱,如何?”
就在小女娃迈出下一步的时候,姜从云终究是开口了。
但依旧不松口。
听到姜从云这句话的小女娃猛然转回头,哭红的双眼闪着明媚的光彩。
“好!”
姜从云微微一笑,伸出手指着一旁的院子说道:“现在,进去帮我把后院的轮椅推出来一下。”
小女娃微愣,而后看向姜从云的腿,眼神里满是不解的神色。
“怎么,你也见我走过刺床?”姜从云大抵是能明白。对方为何会露出这般神色出来。
“听人说过。”小女娃摇了摇头。
“传的这么快?”姜从云微微挑眉,嘴上虽是如此说,但实际也不算太过意外。
海港镇不算大,有什么事,一夜的功夫足够传完了。
“码头上的叔伯与我说的,说您是好人,且功夫了得。”
小女娃说完,就要朝着院子正面跑去。
“对了,还未问你名字。”
“杏儿!”
杏儿?
“余杏?”
姜从云小声将名字重复一遍后,嘀咕道。
“听着比唐簌绫,更不像个女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