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踌躇后,余则成还是道出了来意。
听完他的一番话,邱季也很意外。
谁能想到,当初在山城的恋人竟然会在津门再度重逢,还是在和谈的欢迎宴会上。
若非对方也是自己人,他几乎要怀疑是不是军统在下套。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两人当初在山城相恋的事,很多人都是知情的。
当时要不是余则成突然接到前往金陵刺杀李海丰的任务,甚至差一点就结婚了。
现在余则成基本可以肯定,吴敬中对此是知情的。
一来,自己是他的学生。
对方既然向戴笠申请调自己来津门,肯定是做过充分的背景调查的。
自己和左蓝之间的过往很容易就能查到。
再有就是,前些日子吴敬中撮合他和穆晚秋之时,曾经有意无意地调侃过他在山城的风流史。
当时他并未多想,只当是对方随口一提。
如今看来,恐怕那时吴敬中就起了疑心。
而自己却是含糊其辞,并没有交代这些事。
更要命的是,现在还有个沈砚舟在一旁虎视眈眈。
当初刺杀李海丰的任务,他也是事后才琢磨出来里面的门道。
为什么偏偏就挑中了他和吕宗方。
结合后来吕宗方的遭遇,以及自己完成任务后,依旧被要求留在伪政保总署。
甚至被叶子明要求使用政保总署电讯处的电台发报,与山城方面联系。
以上总总,明摆着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回来。
后来自己死里逃生,想必是出乎戴笠的意料之外的。
毕竟没有人会希望手里有自己把柄的人,在自己跟前晃悠。
但那时他已经在总统府那位那里挂了号,也就不好再下手了。
这次沈砚舟到来的目标究竟是谁,他心里也没底。
尤其是昨天在六国饭店,那段时间的空档着实有些古怪。
像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邱季沉声道:“以你的安全为上,如果发现情况不对,无需请示,可以马上撤离!”
余则成心里一暖,随即笑着摇了摇头,道:“还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如果他们手里有证据,早就直接把我拿了,哪里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再说大战将起,正是组织需要我的时候,现在撤离,损失太大了。”
邱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唉,要是左蓝能代替翠平,跟我一起工作就好了。”
闻言,邱季蹙眉看向他。
“你别忘了,在军统的档案里,你家里的老婆是不识字的乡下农妇。”
余则成一愣,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最近太累了,一直绷着弦,脑子也稀里糊涂的。”
“行了,赶紧回去吧,”邱季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打算再叮嘱两句,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一阵歇斯底里地咳嗽后,邱季的面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余则成扶他坐下,看着他慢慢把气喘匀。
“去陆军医院看看吧,我那有熟人,”
见他摆了摆手还要推辞,便拿话堵他:“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拖垮了,工作也得耽误了。”
邱季这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
……
咖啡馆里。
谢若林兴致勃勃地搅弄着杯子里的咖啡。
搅了好一阵,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一张脸瞬间挤在一块。
“我靠!洋人整天就喝这……这玩意儿,真特么苦,”
谢若林丢下手里的咖啡,冲柜台旁的服务生招了招手:“伙计,来杯热茶!”
马奎瞥了眼对面的土包子,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到人家咖啡店要茶喝是什么毛病。
有那么苦么?
随即端起面前的咖啡,浅尝一口。
“呵——忒——”
下一秒,又一只手举起来。
“服务员,再加一杯!”
不多时,两杯红茶端上桌。
两人各自挑了一杯,老老实实抿着茶水。
“老谢,不是我说你,挑的这是什么鬼地方,”
马奎瞥了他一眼,皱眉道:“喝不了咖啡,还非得挑个咖啡馆坐坐。”
谢若林嘿嘿一笑。
他也是头回来,本想装回高雅,体验一下上流社会的感觉。
不料这苦了吧唧的玩意儿一入口,瞬间打回原形。
高雅不是装的,孙子才是。
得了,还是老老实实喝茶吧,
“你不是说吃羊肉吃腻……腻了么,我这不是想着给你改、改善口味,谁知道这玩意儿这么苦。”
两人捧着茶杯好一阵吸溜,又咬了几块方糖,才把嘴里的苦味压下去。
马奎道:“什么事,赶紧的,我可不像你这么自在,贺主任整天放羊,什么都不管不问的,”
“站里的钦差大臣,这会儿瞪着眼睛盯着呢。”
“盯也不、不是盯你,怕什么,”
谢若林一脸的无所谓,得意洋洋道:“你瞧瞧陆桥山,那……那都险些被阎老西咔嚓的主,不也没敢撂、撂一句跟我有关系的。”
他的那点底细,马奎自然是一清二楚。
陆桥山已经是一屁股烂账,全靠郑介民给他擦屁股。
再得罪一批和谢若林有生意往来的军政高官,除非他嫌自己命长。
“等你什么时候取代贺断鸿,做了津门统调室主任,再嘚瑟也不迟,”
马奎收敛笑意,正色道:“这个沈砚舟就是下来镀金的,陆桥山早晚还是要回来的,”
“老谢,别说没提醒你,留点神,陆桥山的心眼可比你想象的还要小,这一场他肯定是要找回来的。”
谢若林摇头晃脑,貌似浑不在意。
“兵来将挡,水、水来土掩,”
“我在津门待……待的时间比他陆桥山长,谁、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马奎从头到脚再次打量他一遍,吃不准这家伙是虚张声势,还是又走了什么狗屎运。
闲篇扯完,进入正题。
“行了,赶紧的,有事抓紧说。”
沈砚舟刚出了个大丑,这会儿正琢磨怎么找补,估计这会瞅谁都像功劳。
闻言,谢若林也收起玩世不恭的混不吝模样,表情一本正经起来。
见他这副模样,马奎心里大致有数了。
这厮也只有谈价钱的时候,才会表现得像是个严谨的商业精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