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舟正琢磨着怎么打开局面,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科长,徐老爷派了管家过来,请您去参加晚宴,说是今晚还请了些津门名流。”
黑色西装男子走上近前,恭声汇报道。
如果马奎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这正是昨天在码头见过的两个保镖之一。
其实这两人并不是什么保镖,而是沈砚舟的心腹下属。
此次沈砚舟北上津门赴任,只带了他们二人,足可见对其信任之深。
徐家算是津门大族,作为官宦世家,前清时期还出过巡抚。
民国以后,虽然没了昔年的风光,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底还是有的。
如今名下经营着几家工厂,算是小有资产。
当然,跟浙州沈家没有可比性。
如果说非要跟沈砚舟扯上点关系,那也就是族里一个旁支长辈嫁到了徐家。
勉强算是个远房表亲。
得知沈砚舟到津门赴任的消息,徐家上下表现得相当热情,特意把这间别墅收拾出来供他下榻。
而沈砚舟有心探一探津门站的底,因此也就顺势答应下来。
那天在码头,他有意激怒马奎不假,但有地方落脚也是真。
至于去绣春楼寻花问柳,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他是去见了一个重要的人,并没有在那里留宿。
听到下属的汇报,沈砚舟皱起眉头。
他当然知道徐家打的是什么主意,无非是狐假虎威,借自己的威势在人前现弄。
他对这些无聊的应酬向来不感兴趣,刚要随口拒绝,忽然又止住。
貌似醉生梦死,才更加符合纨绔子弟的风格。
想到这里,沈砚舟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龚义,告诉管家,我稍后就到。”
龚义恭声应是,转身离去。
……
……
翌日。
例会上,吴敬中任命沈砚舟为商券会馆总负责人。
津门谈判期间,站内所有人手随意调配。
沈砚舟初来乍到并不怯场,没有推辞当场领命,表现得像是个标准的职场愣头青。
众人则是心思各异,冷眼旁观。
余则成和马奎则是默契地对视一眼。
散会以后,沈砚舟径直回到办公室。
陆桥山的办公室刚装修完不久,里面的各种用具选的都是上好的牌子货,还都是九成新的。
反正他在这里也待不久,也就没有重新收拾的打算,索性将就用了。
沈砚舟躺卧在沙发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昨天的晚宴折腾到半夜才散场,徐老爷亲自拉着他招呼诸多贵宾,弄得他疲于应付。
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他索性一演到底。
在宴会结束后,带着两个贴了他一晚上的名媛直奔酒店。
一夜操劳,直到天快亮才合眼眯了一阵。
“咚——咚——咚”
沈砚舟刚要睡着,一阵敲门声将他惊醒。
“进来。”
龚义推开门走进来。
“科长,人已经带回来了,”
看了眼他有些发黑的眼圈,犹豫片刻,龚义低声问道:“您要现在见他吗?”
作为贴身心腹,他自然是知道沈砚舟昨夜带人在酒店留宿。
闻言,沈砚舟双眼骤然睁开,当即一跃而起。
“人现在在哪?”
“在别院,高铭在那边看着他。”
“走,瞧瞧去。”
徐府别院。
客厅里,一个衣衫凌乱,披头散发的中年人正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一身黑色西装的高铭站在不远处,目光不时从他身上扫过。
脚步声响起。
沈砚舟大步流星走进客厅,龚义紧随其后。
“科长。”高铭欠了欠身。
沈砚舟点点头,随即目光落在中年胖子身上。
“看样子,盛股长最近过得好像不怎么样。”沈砚舟淡淡道。
落魄的中年男人正是军统津门站,档案股股长盛乡。
盛乡浑身一颤,抬起硕大滚圆的脑袋,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好了,盛股长,长话短说,”
“今天把你请到这里,是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啪!”
说罢,沈砚舟掏出证件,直接甩在盛乡跟前。
盛乡一愣,缓缓伸手拿起桌上的证件,低头查看,随即面色大变。
“你、你是上面派下来的!”
许砚舟似乎早已经习惯了,接过龚义递过来咖啡,轻抿了一口,
“行了,不用紧张,不是冲你来的,我问你答,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明白吗?”
盛乡忙不迭地点头:“明白明白!您尽管问!”
他请假修养在家的这段时间,马奎没有来找他的麻烦。
但他却依旧提心吊胆。
直到他打探到陆桥山停职暂留总部,他这才松了口气。
这说明郑介民出手了,而且陆桥山暂时也没把自己供出来。
他刚要喘口气,庆祝劫后余生,却不想两个西装大汉找上了门。
不由分说扣上头罩后把他塞进车里,带到这个地方来。
吓得他魂不附体,还以为这是要被秘密处决。
直到看到年轻人丢过来的证件,他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混迹黑市多年,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
桌上总部秘书科的证件是真是假,他上手一摸便知。
再说,对方堂堂总部秘书科科长,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也不值得人家专程跑一趟。
“不妨告诉你,我已经调任津门站情报处处长,此行的目的想必你应该也能猜到一些,”
沈砚舟翘起二郎腿,瞥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说给我,就等于说给戴局长。”
盛乡面色数度变化,沉默着一言不发,内心似乎正在激烈的斗争。
沈砚舟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品着咖啡,不时拿眼瞟他。
过了好一阵,盛乡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
“好,我全都告诉你,”
“不过有一点,你要保证我的安全。”
“没问题。”沈砚舟搁下手里的咖啡杯,笑得格外灿烂。
直至太阳下山,高铭将盛乡带离客厅。
沈砚舟又坐了一会儿,起身来到阳台吹风。
夜风呼啸,夹杂着些许来自初秋的寒意。
“科长,这人怎么处理?”身后的龚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