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是没有一丁点搭理陆桥山的想法。
然而世间事就是这样,即便你不出头,有的事也会找上门来,躲也躲不开。
尽管没什么损失,可要是就这么算了,对方大概率会得寸进尺。
毕竟在陆桥山眼里,只要自己还在津门站一天,就挡着他的晋升之路。
不过他也没打算马上报复回去。
你给我一拳,我还你一巴掌,那是小孩子的把戏。
你扒拉我,那我就把那只管不住的手剁下来,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既然要动,就要让陆大处长知道知道疼,免得以后动不动就上蹿下跳,坏人心情。
除此之外,陆建亦还提到一件事。
最近盛乡在黑市里分外活跃,而且跟陆桥山往来甚密。
想起谢若林那张看到金条眉开眼笑的俊脸,马奎嘴角勾起,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
钱是个好东西,不过以陆桥山只进不出的貔貅秉性,只怕是舍不得往外撒钱。
当初他为了搭上谢若林的线,丢出去的可不止那一根金条。
谢若琳这个人,优点和缺点都很瞩目。
敬业,且贪财。
只有合作伙伴,才能触发其隐藏属性——信任。
如果看不到长期合作的可能性,别指望他会为自己保守秘密。
黑市本就是快进快出,一旦挣惯了快钱,就形成了路径依赖。
既然是一锤子卖买,本着发挥剩余价值的传统,自然可以把自己卖个底掉。
“叮铃铃——”
正想着,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喂,哪位?”
拿起电话,听着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马奎微微一怔,听了片刻,想了想回答道:“行,我知道了,晚点老地方面谈。”
挂上电话,看着若有所思地马奎,一旁的陆建亦好奇地问道:“队长,谁的电话?”
马奎回过神来,笑了笑:“谢若林。”
“是他?”
陆建亦不解道:“刚挣了钱,不去花天酒地潇洒,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谢若林的德性,只要打过交道就忘不了,见了钱比见亲爹还亲。
吃喝嫖赌抽,一样不落。
今朝有酒今朝醉,兜里不留闲钱。
“盛乡联系他了,”马奎双眼微微眯起,淡淡地说道:
“看来陆桥山这是急着当副站长,非要闹出点动静来。”
陆建亦头脑机灵,马上反应过来。
“陆桥山可能已经发现咱们跟谢若林之间有联系,队长,我们怎么办?”
也难怪陆建亦着急。
通红或者通倭,戴笠未必一定会处决。
但若是被查出来与中统有勾连,基本算是活到头了。
思索片刻,马奎缓缓摇了摇头,胸有成竹道:“你不了解谢若林,没有把握的事,他是不会跟我谈价钱的。”
随即他抬起头看向陆建亦,吩咐道:“你去联系许安杰,按计划封锁城东,”
“另外告诉他,明天派一个警卫连到城西十里的范村,上午十点之前务必到位。”
“明白,我这就去办!”
……
……
夜灯初上,福运酒楼的包厢里,谢若林埋头吃着涮羊肉。
马奎从铜锅里捞起一片切面放进碗里,叹了口气:“我说老谢,下次能不能换换口味,回回都是羊肉锅子,吃不腻吗?”
满身膻味倒是其次,关键羊肉吃多了上火,每次小少妇都以此为借口,拉着他通宵。
上班费脑子,下班费腰子。
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你这是不会享、享受,羊肉锅子多香啊。”
一大筷子涮羊肉塞进嘴里,谢若林眯着眼睛一脸享受,顺手抄起桌上的盘子,把剩下的肉一股脑都下了锅。
正说着,伙计推门走进来。
“二位,这是我们掌柜的特意送的羊肉饺子,请您二位尝尝。”
马奎道了声谢,待伙计离开,笑着打趣道:“瞧瞧,跟着你吃多了,都混上羊肉饺子了。”
却见谢若林握着筷子,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那盘羊肉饺子。
“老谢,怎么了?”
然而谢若林依旧是动也不动,只是呆呆地望着热气腾腾的饺子,迷茫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
良久,方才咬牙切齿道:“饺子,又……又见饺子,跟父母永别前的最后一段饭,就是饺子,”
“该死的鬼子!”
马奎一怔,随即长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伤感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没过一会儿,谢若林又恢复了平日里摇头晃脑的混不吝模样。
“这顿饭不让你白请,有什么计划直接招呼,保证给你办的妥妥的,”
“老谢,够意思。”马奎提起酒杯,跟他碰了一杯。
“说起来,你们军统还真挺有意思啊,搞起自己人来,比对付我们中统还狠,”
谢若林抿了一口酒,满眼戏谑道:“一个行动队长,一个情报处长,还有我这个中统敌情干事,没想到咱们仨也能有凑一桌的那天。”
马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淡淡地说道:“没办法,有的人天生就爱窝里斗,再说既然人家出招了,我不能总躲着吧,”
“只是可惜了站长,费心劳神好不容易把摊子支起来,要是知道搞成这个鬼样子,不知作何感想。”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
老吴手底下直管的保卫科,也不是吃干饭的。
这帮人神出鬼没,除了吴敬中本人,没人能使唤得动。
即便他不汇报,自己联络杨文泉、史密斯以及谢若林的事,多半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现阶段只要不是原则问题,看在美钞金条的面子上,吴敬中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若林嘿嘿一笑:“简单,他要是知、知道了,就把他也拉进来,有……有钱大家一起赚。”
马奎皱起眉头,拿筷子点了点他,提醒道:“老谢,你还是悠着点的好,不该拿的钱最好别碰,哪天着了道,再后悔就晚了。”
“嗨,我烂命一条,活一天赚一天,再说大家都是买卖人,谁能跟我过、过不去,那就是跟钱过不去,”
谢若林满不在乎地捞起一筷子羊肉,塞进嘴里,砸吧砸吧嘴:“可这陆桥山是铁了心要跟你过不去,为了扳……扳倒你,人家可是下了血本。”
马奎挑了挑眉,看着谢若林伸出两根手指在眼前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