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你带镶黄旗中牛录额真和包衣在锦州城外继续挖壕沟,需出三道,每道都一丈深浅。”
多铎还是个半大孩子,难得有机会单独领命兴奋得满脸通红出列抱拳拱手:
“镶黄旗勇士已经驱使汉人奴才加班加点日夜不停,不但挖壕沟,还四处砍伐树木在壕外布设鹿角木桩,最多再有半个月时间就能将锦州城正门围得水泄不通!”
皇太极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四大贝勒两个刺头之一莽古尔泰:
“二贝勒作战负伤,镶蓝旗暂时也由三贝勒率领。你驻扎锦州城东、南两面,配备强弓硬弩压制城墙守军。”
比起多铎的恭敬,莽古尔泰就跋扈多了,只低了低头便答应道:
“听到了。”
这无谋匹夫,迟早要找个机会让他吃些苦头。
皇太极心中暗暗盘算着,嘴上也没有停下:
“多尔衮,你率领正白旗、镶白旗骑兵在壕堑外游弋,拦截明军斥候及信使。”
才刚刚满十六岁的多尔衮一脸青涩,唇上刚刚长出细密绒毛,
和弟弟多铎比起来他显得稳重许多,将金钱鼠尾辫子甩到身后对着皇太极鞠躬到底行礼:
“是,大汗!”
“吴克善台吉,你率蒙古左右翼骑兵部署于锦州城北山地,监视宁远方向明军动向,并充当预备队作为预备队,随时填补防线缺口。”
吴克善对妹夫自然一百个支持,拿下貂皮帽行礼:
“大汗放心,毛文龙要是敢坐船过来我蒙古骑兵杀得他哭爹喊娘,锦州北边保管一只耗子都溜不过来。”
“岳托贝勒,你率镶红旗精锐埋伏于松山至杏山的丘陵地带,利用地形设伏,若有明军进入伏击圈后,先令轻骑袭扰,再令步兵随后合围。”
“索诺木杜棱台吉,你率骑兵控制小凌河渡口,摧毁浮桥封锁河道;若明军从宁远沿河西进,则以骑兵侧翼包抄。”
这样一安排,锦州城四周可以说被围得水泄不通。
连莽古尔泰也不得不承认,老八虽然成天学汉狗人不咋地,打起仗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等众贝勒台吉纷纷领命离开,
皇太极和代善打个招呼,正要回锦州城下坐镇却被代善喊住了:
“大汗,借一步说话。”
皇太极有些诧异地看向这自从自己继位,就一贯迷迷糊糊像个酒蒙子的二哥,
挥了挥手,让范文程和宁完我等信任的汉人奴才先离开,跟着代善走到营帐角落:
“大贝勒还有什么事?”
代善直勾勾地看着皇太极:
“大汗,你给我说句实话,费这么大劲围困锦州到底是为了什么?”
皇太极微微一怔:
“锦州是关宁锦防线的北端要冲,与宁远、山海关形成掎角之势。攻破锦州,我大金就可以大大削弱明军对辽西走廊的控制。”
代善摇头:
“刚才大汗说要带大家伙入关好好抢一番,蒙古诸台吉和八旗贝勒们才军心大振。可锦州战略意义虽然重要,但就算赵率教果真撑不住灾荒开城投降,后面还有宁远和山海关两座坚城,一座更比一座难啃。真想要入关到华北平原发财,难道我大金和蒙古这么多人草原上的牛羊不要,沈阳的庄稼也不管,全都陪着孙老棺材在关宁防线下玩一年吗?”
姜还是老的辣啊!
十年前老汗王努尔哈赤豪赌国运,和明国翻脸进攻抚顺,
行军到一半掂量了一下女真总共才几个人,大明两万万人口,每人一口唾沫都能让后金亡国灭种,
越想越怕腿都软了,一心想撤兵回去当自己的部落首领,全靠代善坚持才打下抚顺从此打开了大金国运。
这二哥虽然自从没希望继承汗位之后就开始摆烂,天天喝酒睡女人,眼见人像吹气球一样肥起来,现在真要他上马打仗肯定已经不大行了。
但要论战略眼光,整个后金所有刚起来的小一辈估计都不配给他提鞋,
能稳稳压过代善一头的,估计也就只有皇太极自己了。
皇太极想了想:
“本汗料孙承宗不可能轻易放任锦州被围,赵率教和城内两万多军民白白饿死。再过半个月,定要派兵来救,那关宁铁骑的野战能力二贝勒自然心里有数,出来和咱后金勇士真刀真枪对打就是送菜的份。”
“我已让岳托贝勒派巴牙喇到宁远城下向城墙上时间挑战激将,想来孙承宗这样的宿将受不了别人说他是“龟缩城内,弃友军于不顾,如同妇人”吧?等他一怒之下兴兵来伐,咱们以逸待劳,围城打援,可以大大消耗明军有生力量。没准还能趁着宁远,山海关派兵来救锦州的时机偷下这两座坚城……”
这话说得,代善一个字都不信。
以逸待劳,围城打援,
和袁蛮子玩玩这种招数倒不是没可能成功,孙老棺材这样的老狐狸,大金这次出兵一个月,各种试探愣是没有找出他一点纰漏来,怎么可能中这样激将法这么低级的计策?
“大汗,我觉着……”
皇太极摆摆手:
“本汗已下定决心,大贝勒无需多言。”
皇太极确实有个石破天惊的大胆计策,但绝不可能在此时告诉代善这样的外人,现在知道他全盘打算的,满打满算也只有济尔哈朗和岳托两个铁杆中的铁杆。
……
张家口靠近宣府镇,毗邻蒙古草原,明廷在此驻军松散,商贾云集。
从万历四十年开始,因为这独特的地缘优势,此处便成了明蒙边境的“茶马互市”核心。
晋商范永斗等八大家在此建立贸易网络,通过蒙古喀喇沁部与后金间接交易,
到了天启末年更是明目张胆,干脆派出管家账房充当皇太极的内务府买卖人,帮建虏算账。
子时三刻,范氏商号后堂密室。
羊皮灯笼之下,檀香混着马粪味从窗缝渗入,
晋商中最先和后金搭上线的范永斗摩挲着翡翠鼻烟壶:
“各位当家的都收到明主发来的邀请函了吗?”
王登库冷笑一声:
“皇帝黄毛小儿,当我们是白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