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抬头,望向了成都方向,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冷声道:“世家对天下的控制,固然很强,但若是不肯为朝廷所用......”
“孤脑海中,改良版的造纸术,及雕版印刷术,也未尝不利。”
“孤倒是想看看,是士人门生更有吸引力,还是天子门生更有号召力。”
“孤也想看看,你们的释经权,有没有科举的答案正确!”
“孤认为对,才是对。”
“孤认为不对,那就是不对!”
“天下知识的最终解释权,从来都在皇帝。”
“在孤!”
士族在刘禅眼中,根本就不堪一击。
天下知识大多掌在士人手中。
但他若是抢呢?
士族若是不给,他就破门夺之。
诚然,士族控制着天下读书人的思想,决定着读书人看的书的‘内容’,掌控着天下舆论风向。
但若是自己搬出改良版造纸术,雕版印刷书,将天下书籍,大肆印刷,印一本,丢一本,士族该如何应对?
若是自己开启科举,准天下人参加科举。
士族还能控的住‘释经权’?
在朝廷给出的标准答案下,朝廷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不再容许士族颠倒黑白,控制所谓经文解释。
因为唯有信奉朝廷这一套的,才能通过科举,入朝为官,也才能将知识转化为权力。
科举便是将书本的解释权收归朝廷的。
这同样是在统一思想。
士族控制知识,祸乱天下数百年,最终引得武夫乱国,杀得天下人头滚滚,继而才有了科举制这一伟大补丁,从此开始了寒门、白身也能入朝堂的时代。
身处当代,身在局中不知局,他或许会跟曹丕做同样的选择,跟士族妥协,让利于士族,以换取地方士族的信任,但偏偏,他并不是当代人,他的脑海里,对破局有着很深的历史烙印。
说干就干。
刘禅转过身,朝室外道:“李进忠。”
“臣在。”李进忠的声音,从室外传了进来,随后才听见一道‘咯吱’的开门声。
李进忠恭敬的候在了刘禅身前。
“孤若是没记错,陈祗现还留守成都?”刘禅开口。
李进忠点头,沉声道:“回殿下,陈祗是在殿下的太子府任事,现为选曹郎,正留守成都。”
刘禅道:“传孤之令,令陈祗在成都,寻一些工匠,尤其是善造纸及雕刻之术的匠人,多寻一点。
此外,让他安排一些人,密切注意成都及朝堂上下,各大世家大族的动向,可暗中收集一些信息。”
“他若是做好了,孤有重用。”
“但让他千万小心,莫要为外界知晓。”
李进忠连忙将这些记下。
刘禅想了想,也就只吩咐了这些。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他虽还未回成都,但也该提前做些准备了,等回成都后,先看一看士族的反应,若是士族还是一副清高、不合作、不反对的姿态,那就休怪他日后不再给士族留颜面了。
等将造纸术技术提升,还有把雕版印刷术弄出来,到时,他有的是办法,让更多人识文断字。
只要人数多了,士族还能控制得了天下人的思想?一旦士族不能控制知识,士族也就真正失势了。
教导武将识文断字,也需尽早提上日程。
手里有粮,心中不慌。
唯有控制了另外的官员选拔之法,他才能陆续的将士族对朝廷的影响,一点点的减弱。
此外,还有那些官二代的再教育,虽然历史上炎汉的官二代,大多都不成器。
但某种程度上,并不能真怪他们,实则是一代死的太早。
无人教育。
本身就是外来者,创业一代一旦早死,也就没人能教育了,全靠自学成才,又哪能真出什么成就?
若是能集中教育,增进学识,未尝不能有所精进。
刘禅也不得不承认,相较于用益州士人,用这些二代,明显更省事省心,尤其是这些人,是真跟炎汉共命运的。
别的先不谈。
忠诚度定然是拉满了。
他其实也不得不考虑,若是士族对造纸术、印刷术反应太激烈,短时间惹得天下无士人仕汉,到时,他便可临场,将二代,还有一些军中将领,拉上来凑合着用。
原则问题上,绝不容妥协。
至于让天下人学什么,自然是春秋、左传、汉书、礼记,不过这些书自不能用外界士族注释的,而是选自丞相注释的书籍。
他身为太子,以丞相为师,学治国理政之术。
但同时,诸葛亮在百忙之中,还为他精心准备了《春秋》、《左传》、《汉书》等书籍的注释,他准备日后问一下丞相建议,将丞相的注释连同书籍,一并出版。
其他士人的注释,他信不过。
但丞相是绝对能信。
而且丞相跟当代很多人的治国理念不同,更加推崇‘依法治国’,这一点让刘禅很是欣喜,他对儒家那一套,也不是很喜欢,至少不能独尊儒术。
用丞相注释的书来教化世人。
再合适不过。
刘禅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对回到成都要做的事,也渐渐有了底。
夜已深。
刘禅并无多少睡意。
他坐在书房中,开始筛选武将人选,其实也用不着筛选,大汉的武将,识字的才是少数,廖化、丁奉,还有他的近侍陈式等等,全都大字不识,也都是从底层平民杀上来的。
带兵打仗没的说,但识文断字,那是真不行。
看着自领五百士卒的都伯开始,他几乎写了一大张纸,满满当当全是名字,刘禅也不由苦笑:“大汉的扫盲,任重而道远啊。”
“要不,拨一笔财政,建个军校得了?”
“既教识字,又教军事。”
不过这个想法,刘禅也就想想。
没人能教。
要是关羽、张飞还在,以他们的威望,教这些人尚且足够,但现在大汉是‘山中无老虎’,放眼望去,就大猫小猫几只,单独拎出来看还行,让他们教人,实在为难人了。
真正合适的人,就赵云一人了。
但赵云眼下要镇守荆南,分身乏术,就算真要建一所军校,纯理论军事知识,也只能让丞相上。
只是一想到丞相已被自己安排,要‘教’世人教化,现在又给弄一个教武夫军事,刘禅也不由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己有点太不当人了,真是只要用不死,就往死里用。
刘禅悲呼一声:“孤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