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奉,你敢?!”丁奉开口的瞬间,孙桓脸色大变,目光凶恶的仿佛要将丁奉生吞活剥。
他对丁奉是有一定好感。
尤其知晓丁奉曾带着自己逃命,已经决定回去后,将丁奉纳入到自己部曲,但现在丁奉的决定,让他彻底怒了。
他绝对不能容忍有人背弃自己。
还是当众背叛!
丁奉脸色同样有些不自然。
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刘禅作为一国太子,断不至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们,也不可能为了他们几人专门走一趟,更多的只是过来将此事告知孙桓,并借此戏弄一番孙桓。
只是临末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或者只是好奇,亦或者是想借他们来讥讽东吴,亦或者是真觉得他们可用,便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他们想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就必须在殿下面前,表现出足够的勇气和胆魄,若是不能在被给予机会的瞬间,立即坚定的站在大汉这边,他们凭什么日后能在大汉这边得到重用?
正所谓。
臣择君,君亦择臣。
丁奉深吸口气,对孙桓依旧保持着恭敬,抱拳道:“孙将军,方才大汉殿下的话,将军也听到了,我不知虚实,但那些话若是为真,我跟其余几位兄弟,只怕是真已被东吴抛弃了。”
“我丁奉一生坦荡。”
“上阵杀敌,从不含糊,也从无怨言。”
“但我丁奉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却也得为自己家人考虑,还请将军体谅,让我丁奉前去询问一下,我等亲属是否真会被送至大汉,又可有相关凭证?”
“丁奉无奈,只能冒犯了。”
闻言。
孙桓脸色难看至极,杀丁奉的心都有了。
丁奉分明存了反心,还说的冠冕堂皇,要真是只是怀疑,岂会把蜀国称大汉,将大吴称为东吴?分明就是暗藏祸心,假以亲属之名,在这大言不惭,蛊惑人心。
其心可诛!
丁奉是真的该死啊!
陈式看了丁奉一眼,又转头看向钱俞几人。
察觉到陈式看向自己,钱俞几人也是连忙低下头,不想让自己也变成众矢之的。
陈式心中冷笑。
也不由暗自感慨,还是殿下慧眼识珠。
被东吴舍弃的降卒中,论官职、资历,钱俞几人都明显比丁奉更好,而且钱俞、方临几人能识文断字,虽不多,但已是十分难得,只是论到胆识、眼光,却无人比得上丁奉。
不过殿下并未见过丁奉,仅从辅匡的只言片语,就直接一眼相出了丁奉,这识人明断之才,恐还远在先帝之上。
心念间。
对刘禅也是更加敬畏。
陈式收回目光,似很乐于见到吴军内讧,见孙桓开始闷声不语,只是怒目而视,也觉索然无味,这才点头:“殿下之前便有明令,给你们一个机会,尔等既有疑惑,自然能去求见。”
“你身为人子,担忧家人,也是人之常情,我又岂能阻拦?”
“来人,为丁壮士引路。”
见状,钱俞心头微动,只是见到孙桓凶神恶煞的眼神,心头陡然生出一抹怯意,一些想法也当即被打消,不敢真起身跟随,只能目送着丁奉离去。
丁奉被带到了县府。
稍作汇报后,便跟着两名侍从,进了府内。
在离刘禅足有三十步时,丁奉就被阻止继续靠前了,丁奉也不含糊当即抱拳作揖。
未等丁奉开口,刘禅的声音,就已经传过来了:“孤想过会有人来,却是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你。”
丁奉一愣。
随即心中不由一喜。
他猜的果然没错,这就是殿下对他们的考验,只不过原本殿下心仪的并非是自己,而是其他人,只是其他人胆怯,惊疑不定,却是让自己抓住了机会。
丁奉眸光湛湛,抱拳道:“丁奉同样代表着钱都伯等人。”
刘禅上下打量了丁奉几眼,也是点了点头,笑道:“你倒是的确比其他人有胆识,不错。”
“说吧,你寻孤,所为何事。”
丁奉欣喜,道:“殿下所言,丁奉本不该质疑,但毕竟事关丁奉家眷,心中不免有些惊慌,丁奉斗胆问一下,我们的家眷真会被送过来吗?”
刘禅笑了笑。
他朝身旁的李进忠挥手。
李进忠当即会意,将那份印着吴王印的协议绢帛,直接展开给丁奉去看,只是见到绢帛,丁奉却面色一窘,神色有些羞愧,又有些懊恼道:“殿下,丁奉......丁奉不识字。”
刘禅哈哈一笑,道:“这倒是孤考虑不周了。”
“大汉跟东吴的议和已经完成。”
“相关的地界、城池划分,都已经明确下来,而孤给你们说的,都是真的,你们的确被东吴当成了夷道失守的替罪羊,夷道失守,连带着吴军的猇亭大营被困,西线失利,还影响了整个东吴士气。”
“终是需要有人来担责的。”
丁奉目光一黯。
他虽心中早已清楚,但得到再三确定,还是有些难受。
他十几岁就跟着甘宁出生入死,一直在为东吴效力,勤勤恳恳,最终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心中只觉无尽悲凉。
刘禅缓缓道:“你其实落得如此地步,倒是跟孤有一定关系。”
“当初破城之时,你护孙桓离开,当时追击的将领,便向孤提到了你两句,孤一时感慨,说了句‘东吴虽为鼠辈,亦有忠义之人’,而这也导致,你的名字被下面官员记住了。”
“最终害了你。”
丁奉一愣。
他倒是不知其中始末。
而今得知,也只能感慨,造化弄人。
他当时本是为护卫孙桓,好借此为自己谋个去处,没曾想,误打误撞的入了大汉太子之眼。
丁奉道:“殿下何出此言,若无殿下赏识,经此之事,只怕丁奉在东吴会举步维艰,家人也难以幸免于难,非是殿下中伤了丁奉,而是丁奉幸得殿下青睐,才逃过一劫。”
“丁奉飘零半生,未逢明主。”
“幸得殿下赏识,殿下若是不弃,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事已至此。
丁奉已明白自己回不去东吴了。
而且家人已被确定会被带过来,那他也没有后顾之忧了,自当为自己前程考虑了。
“此话当真?”
刘禅欣喜的从席上坐起。
似不敢置信,自己真能得到丁奉这般猛士。
“绝无虚言。”丁奉坚定道。
刘禅大喜过望,直接离席,快走几步,亲自将丁奉扶起,亲手为丁奉整理衣襟,激动道:“天道昭昭,能得汝般猛士相助,孤就算再兴如光武,又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