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月10号，大地电影院。
两道身影从门口一起走出。
“《集结号》拍的还是好啊。这老冯一认真起来，还挺有一套的哈！把小说《官司》改编的挺是那么回事。”
余中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含糊不清的说道。
“确实。”
顾城笑了笑。
《集结号》上个月底上映，接档《投名状》，成绩可以说非常不错，好评很高。
估摸着这部电影的成功，也给了冯晓刚不少的信心，从而一门心思想拍《1942》来证明自己。
可惜。
当初的那段苦难历史，冯晓刚的这般拍摄方式，是很难引发国外的共情的，在国内，同样不怎么受欢迎。
两人顺着街道，不紧不慢的溜达着。
几乎忙活了两个月，《地震》即将在电影院上线，他们哥俩反而难得轻松一会儿。
和顾城不一样，其实余中在学校里是有女朋友的。
嗯……或者说这两天有，过几天就不一定了…
“城子，你说咱们电影能火吗？”
在说这话时，余中眯着眼睛，远远的就看见街头有白色的雾气升腾，那是一个卖麻辣串的小摊。
“能。”
余中：“嘿嘿，那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小摊不大，以顾城的身高，穿着羽绒服，和余中两人站在其面前，就已经遮挡了大半。
红亮的油汤不断的翻滚，一串串麻辣串在这个过程中，充分浸入了香辣过瘾的汤汁，拿着小纸盒装起来，再盛上一勺汤底。
“谢谢老板！”
余中接过自己的那份，顺带把顾城想要付钱的手拍走：“别整那没用的！收着！”
“擦。”
顾城笑骂着捶了他的肩膀一下。
“呼！”
在这寒冷的冬夜，麻辣串的滋味如何暂且不提，反正是顾城余中两人吃的不断嘶哈呼着哈气。
“城子，下次如果再拍，不能这么仓促了，现在仔细想想过审的事情，我都感觉后怕，这特么万一真卡死了，咱们不麻爪了？”
“是。”
顾城认同的点点头：“这个的确是我疏忽了。所以如果再有机会的话……我希望能找到景恬。”
过审被卡的事情，顾城后来有反思，与其说是疏忽，不如说是信息了解的缺失，他以为“暗箱操作”就足以解决问题，却没考虑到大环境的客观影响。
的确，现在正是房地产如火如荼的时候。
所以，在国内，想要吃得开，还是得背景过硬。
上次在北电遇到的同级同学——景恬，就给顾城提了个醒。
当然……
还有主要的一个原因是，如果有可能的话，顾城希望自己的下部作品……能够冲一下大奖！
国内外的都行！
而那部还在构思中的作品，刘艺菲不是很合适。
“景恬？”
余中一愣。
顾城嘶哈着吃了口鸡丸：“嗯，就是她。当然，现在咱们还没和人家谈合作的资格，得等咱们有名气，证明了自己的。”
任何合作产生的本质，都是供需关系。
就像刘艺菲看中了顾城的才华，再加上她目前正处于事业困境，这才有《地震》的诞生。
假如她正值事业巅峰，相信哪怕顾城的剧本再好，两人也绝对没有交集。
景恬，也是同样的道理。
“啊……”
余中眨眨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转念忽的想起：“欸？那刘艺菲呢？”
“她怎么了？”
“人家对你那么好，你总不能把她扔下吧？你舍得？”
“……”
顾城很是无语：“什么叫扔下？不过，我的确打算和她进一步合作。”
“我就说！你小子嘴上说的无情，实际上早就被神仙姐姐的魅力折服了吧？”
余中哈哈大笑着一手揽着顾城的肩膀。
“去去去！”
顾城没好气的把他推开。
余中挤眉弄眼的说：“快和哥们说说，你俩发展到哪一步了？哦，不对不对，是你打算怎么进一步合作的。”
“我……”
就在顾城考虑要不要把余中这家伙按在雪地里的时候……
嗡，嗡嗡！
顾城的手机响起。
嗯，刘艺菲。
顾城无声的对摆弄着食指，嘿嘿直乐的余中说了句滚蛋。
“喂，艺菲？”
“顾城！你在哪儿呢？”
刘艺菲憨憨的声音传入顾城的耳中。
“我在外面。”
“外面？那你是有时间喽？要不要一起去电影院看《集结号》？我和你说，我最近都快累死了，我可得让你知道知道我有多么辛苦。”
刘艺菲哼哼唧唧的对顾城抱怨着。
“看电影…”
顾城呃了一声，他刚刚看完欸！
“啊，怎么了？”
“我刚看完。”
顾城很是干脆的回道，一旁的余中闻言直接就捂住了脸。
城子！
你能不能特么有点情商？
“……”
手机那头，刘艺菲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好一会儿后，她才低声问道。
“和谁？”
“和…”
不待顾城说完，余中探着脑袋凑了过来，笑道：“刘总！当然是和我啦！你放心，我绝对帮你看好顾城！”
“余中？呵呵，我就怕你把顾城带坏！从拍电影到现在，你都换三个女朋友了吧？”
刘艺菲很是无情的吐槽着余中。
话是这么说，可是顾城明显感觉到，刘艺菲的情绪从刚才的复杂失落，恢复到平日里的直爽娇憨的模样。
余中哭丧着脸，故作伤心：“哇，城子！我好难过啊！不行，今天晚上你也归我了！十块钱一晚上的网吧包宿，咱哥俩必须走起！”
“一边去！”
顾城笑骂着推开耍宝的余中，继续和刘艺菲道：“要不然过几天？”
“唔…行吧。”
刘艺菲乖巧的应了一声：“不过，顾城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晚上不许去包宿！！”
刘艺菲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余中听见似的，话里话外，都流露着一种占有欲满满的意思。
她这般模样，更显得她娇憨可爱。
“……好。”
听到顾城哭笑不得答应了下来，刘艺菲这才心满意足的挂断电话。
瞧着收起手机的顾城，余中啧声摇头：“哎，城子，我真羡慕你，有我这么一个优秀的僚机！”
顾城没搭理余中，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题。
“现在我是红星坞的员工，这个身份就注定了我和她之间，多少有点上下级的意思，而进一步合作的基础，起码得我们是平等的。”
“哦，所以？”
“所以我打算，等到电影有了后期收益，咱俩开个公司。”
“公司啊……”
思索了下，余中摸了摸下巴：“行，这样不管是缴税，还是说签合同什么的，都比较方便。”
“那公司叫什么名字比较好？”
“名字啊…”
一眼望不到头的长街，道路两侧或是昏黄、或是明亮的小店，萧瑟挂雪的桦树…
顾城仰望着这还能看到些许星光的京城夜空，轻声笑道：
“就叫……”
“新天吧。”
“少年当立凌云志，日月为我换新天！”
余中微微一怔，嘴里不断念叨着“新天”这两个字。
忽的，他放声大笑着高喊道：“好！就叫新天！！！”
“哈哈哈！”
“哈哈哈！”
……
……
时间逐渐推移，明天就到了《地震》上映的时候。
和其他一些大制作的电影不同，顾城和刘艺菲没搞什么电影发布会、见面会，首映礼之类的事情。
就是很低调的正常上映。
对此，行业内外的褒贬不一。
由于最近这段时间的宣传，外界已经知道了这部电影的题材，还有制作班底…
夸赞的人认为，刘艺菲敢于突破自己演员的固有印象，去除大众心中固有“花瓶”的标签，尝试新的电影风格，无论成绩好坏，都已经远远比同龄艺人要优秀很多。
骂的人理由就很多了。
什么“看不清自己什么演技？”“找两个大学生拍电影，刘艺菲怕是被人下了降头”“一边闭口不谈华艺，一边拍这样一部电影，刘艺菲究竟是怎么想的？”
能够看出来，挨骂的原因基本上都集中“制作班底”，也就是顾城这里。
就像夸奖人说的，尽管是正面的评价没错，可仔细一想，分明还是对刘艺菲没什么自信。
没原因的自然，自然就是顾城了。
哪怕有余中这个中戏导演系的在，一样还是免不了给顾城这位红星坞员工出身的“编剧”，打上类似于年轻、天真之类的标签。
“顾城？”
华艺公司内，王仲磊看着电视里播放的消息，咬着雪茄的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刘艺菲到底是真天真，还是假聪明？真以为随便拍个电影出来，就行？”
就坐在他旁边的王仲军，翘着二郎腿，手中端着一杯酒，哼声摇头道：“她啊，是打算通过一部电影来证明自己，从而让自己得到更多的选择……想的是挺好，问题是可能吗？”
“现在国内，除了咱们，也就是港省那边的资源了！”
人，总是会不断改变的，尤其是在不断获得成功的情况下。
正有《集结号》的成功在前，他们华艺正值志得意满，原本就对刘艺菲有种“势在必得”的轻视，现在他们更是毫不掩饰对刘艺菲嘲讽。
为此，他们除了一开始阴阳几句刘艺菲以外，连简单的舆论造势都懒得做，反正已经有不少人在骂她了。
至于那个所谓叫做顾城的年轻人？
呵呵？
他算什么东西？
呼出口烟雾，泛白的雾气使得王仲磊下意识的眯起眼眸，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般来了句：
“哎，你说，要是刘艺菲这部电影真的大火了？死活不和咱们签约，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王仲军大笑道：“那就好好供着这株摇钱树呗？谁会和钱过不去啊！”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我就不信！”
“《集结号》就算已经到下线的阶段，还能干不过几个小孩子搞出来的东西？！！”
说完，王仲军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满脸冷笑。
酒杯被随意的砸落在茶几上，哒哒哒地直打转儿！
其实…
不管是刘艺菲，还是华艺，亦或是其他人，似乎都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为什么顾城要把档期，定在一月？
过年档不好吗？
当然不好！
因为在2008年的一月份，目前正在上映的电影，只有一部已经上映许久的《集结号》具有一定的竞争力！
不然到了月底，马上要上映的是什么？
是特么星爷最后一部出演的作品——《长江七号》！
二月份争不了，那三月份呢？
三月份倒是只有一部《见龙卸甲》，不过待到那时，刘艺菲就得宣传即将上映的《功夫之王》了！
难免会和华艺接触。
那时，主动权将完全不在他们这里。
所以……一月份才是最好的机会！
过审的事情，固然勉强可以算作是疏忽，却不代表顾城就真的会什么都大意。
从始至终。
冷静、心思细腻，百般谋划。
才是顾城性格真正的底色。
一夜转瞬即逝！
电影院门口，早早就已经聚集了很多的年轻人，还有一些带着小朋友来的家长们。
“听说这部电影，演员就只有刘艺菲自己欸！你说她能演好吗？”
“谁知道？看海报貌似还挺有质感的。”
“都说刘艺菲拍这部电影，是在默认她拒绝和华艺签约，真的假的？她要是不同意，是不是就得被华艺封杀了啊！”
“爱跟谁签约签约呗，我反正不关心，我只看电影！她电影要是真拍的好，还担心一个华艺了？”
年轻人们一个个讨论着八卦。
带着孩子的家长们，则是给自家宝宝普及着一些电影知识。
他们带孩子来，主要都是因为刘艺菲和世博吉祥物合照，从而印象不错的缘故。
类似的，真的不在少数。
进入放映室。
没过多久，待电影开场播放结束后，灯光彻底昏暗下去！
大荧幕落入一片漆黑！
忽的，轻柔舒缓的音乐声响起。
伴随着的，是一道好似呢喃，又如同自言自语般的声音。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我…”
“在一处废墟里。”
“那是在哪儿？在……哪儿。”
每说一句话，屏幕便亮起一分。
给人一种好似在渐渐睁开双眼的代入感，顿时让人的人，跟着为之一紧！
待到最后，入眼的。
是狭小闭塞，满是残垣断壁的废墟内刘艺菲的近距离特写！
惊恐！
绝望！
“我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