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市巷的震天喧嚣,如同投入万象城这口巨大油锅里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东城!
金蟾商会麾下所有铺面掌柜,齐齐跪倒在“风城皂记”破败铺门前磕头赔罪的场景。
不仅让围观百姓瞠目结舌,更如同一记响亮无比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万象城乃至蜀国东境某些高高在上的权力脸颊上。
这不仅仅是对一个外来商贾的服软,更是对整个城东多年默认秩序的彻底践踏!
红绸在巷风中猎猎作响,呛人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地上铺着的鞭炮碎屑如同浸血的花瓣。
周田面无表情地坐在铺内那张瘸腿板凳上,手中粗糙的陶碗里,开水已不再滚烫。
刘凯站在门缝后,看着外面掌柜们还在强撑着进行第二日的“赔礼仪式”。
一张张惶恐又屈辱的脸在漫天红布映衬下显得格外可笑。
金蟾的屈服是第一步,但周田心知肚明,这无异于捅了马蜂窝。
蜀国的权贵们,绝不会容忍一个赵国边关将领如此肆无忌惮地在他们的地盘上横冲直撞,尤其是动摇了他们精心维护的利益链条一角。
风暴,就在这看似胜券在握的平静后酝酿着。
果然,第三日正午。
草市巷外,远远传来沉重而整齐的步伐声,兵甲摩擦声凛冽刺耳,瞬间盖过了金蟾掌柜们有气无力的致歉声和零星的鞭炮。
围观的人群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轰然散开,惊惧地避向两旁。
一支五十人左右的黑甲卫队,簇拥着一顶四人抬的青呢官轿,如同钢铁洪流,沉默却散发着迫人的煞气,缓缓停在“风城皂记”铺门前。
领头军官手持蜀国按察使司令牌,面色冷硬如铁,声音如同锤打冰面:
“按察使大人驾临!‘风城皂记’东家周田何在?速速开门见驾!”
铺内的温度骤降。
刘凯脸色瞬间惨白,腿肚子转筋,几乎要瘫软下去。
来了!该来的还是来了!还是蜀国按察使司!专管刑狱、纠劾官邪的实权衙门!
周田放下手中的陶碗,碗底与板凳轻碰,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他缓缓起身,动作牵扯左臂伤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但身形稳如山岳。
他给刘宇轩递了个眼神,后者无声点头,身形微移,已然处于能瞬间暴起控制门板的位置。
“开门。”周田的声音毫无波澜。
吱呀。
沉重的门板被拉开,露出外面黑压压的军阵和那顶沉凝肃穆的青呢官轿。
轿帘纹丝不动,但那股上位者的威压,已如实质般弥漫开来,与周田身上沉淀的沙场血气无声碰撞。
领头军官目光如电,扫过铺内:光线昏暗,陈设简陋,只有两人。
一个面色灰败、浑身抖如筛糠的商贾,一个沉默如山、左臂带伤却眼神如同深渊的男人。
他的目光在周田脸上那道盘踞的旧疤上停留了一瞬,瞳孔微缩。
随即厉声道:“周田!我蜀国按察使宋大人在此!还不速速上前接驾!”
“按察使大人当面,”周田拱手,姿态无可挑剔,声音不卑不亢。
“小民周田,不知大人驾临小店,有何见教?” 他的目光并未看向那紧闭的轿帘,反而落在那军官按着刀柄的手上,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是先声夺人,更是武力威慑。
轿内沉默了片刻,一个略显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透过轿帘,清晰而冰冷:
“周田?赵国柳巷堡堡主周田?” 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直接点破了周田刻意模糊的身份!
“宋大人明鉴。”周田坦然承认,没有丝毫躲闪。
“哼!”轿中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带着浓重的官僚威势,“周堡主好大的威风!身负赵国边关守土之责,不告而入我蜀国境!
无凭引路,擅离汛地!更罔顾邦交之谊,于万象城内聚众斗殴,当街行凶!致多人重伤残废,搅扰地方安宁!
更胁迫本地商贾,肆意践踏律法规矩!你这几条罪名,足够你在这万象城按察使司衙门的大牢里,把牢底坐穿!”
每一条指控,都如冰锥般砸下!
句句直指要害,意图彻底剥夺周田行动的法理依据,扣上死罪的帽子!
最后一句“把牢底坐穿”,更是赤裸裸的死亡威胁,带着蜀地官僚阶层特有的森冷腔调。
铺门内刘凯已抖得快要跪下,刘宇轩的指尖已悄然触及后腰皮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