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汤吃干抹净,张显打了个饱嗝,舒服的擦了擦嘴。
“主公打算如何行事?”
黄忠左右看了一眼,清早的酒肆并无什么人在。
“先去城南看看,陈氏何氏斗的最狠的就在那边,陈茂出现的可能也最大。”
起身,张显走到还在对付最后一口麦饼的赵云身后按住他的肩膀:“如果在城南找不到机会,那就只能再谋。“
“不过....在做事之前,我等要先想好退路,这点才是关键所在。”
赵云顺着羊汤咽下麦饼,抬头侧首轻声问道:“弟留下继续售卖货物掩人耳目,显哥跟黄叔去布置?”
张显笑了笑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聪明了,我正是这个心思。”
说着他看向了黄忠:“南阳你是地头,游侠泼皮素来消息灵通,确切陈茂出现的位置跟时间交给你了。”
“诺、”黄忠低声应道。
“那就各自行动,切莫走漏了风声!”
说罢,张显便下了楼,在柜台处扔下一串铜钱:“店家,甲房再续半月。”
“好嘞。”
掌柜的笑眯眯的收了钱,而后在木牍上添了几笔。
出了酒肆,黄忠赵云各自散去,一人往坊市去了,牵着马匹驮着货物,一人在街道转角便失去了踪迹。
张显紧了紧脸上沾着的胡须,也在宛城逛了起来。
作为南阳郡治所在,与真定一样宛城是一座要县。
城墙周回十五里,高四丈二尺。
讲白话就是,城墙延绵东西长二三公里,南北两公里左右,笼罩范围六七平方公里,墙高也有十米。
进城时张显看了,从门洞进入城内,起码走了八九米,这说明宛城的城防极为的扎实,底部都有这么宽,那城头起码能并行两车。
强行突入无异于异想天开。
这次来南阳杀陈茂其实并不困难,哪怕是皇帝那也是人而已,长沙人的朋友都清楚,只要是人那被杀就会死。
难得是撤走。
一郡太守遇刺,必然会引起城禁,所以说想要安然,他们要么杀了人赶在消息传到城墙前就离开,要么就需要在宛城有个合适的藏匿点。
而想要藏匿,那最有可能提供帮助的自然就是本地大族。
不过找大族同样有风险,保不齐就会被当成枪使,杀了人他们后手就把自己这些人给交出去。
张显相信,以何氏起家的尿性这种事发生的概率会格外的大。
在宛城兜兜转转,他几乎逛遍了大小街巷。
何处有酒家,哪里是住宅,他都摸得一清二楚。
城内的铁匠铺他也逛了个遍,挑挑选选买了四五把质量还不错的斧子跟锤子。
不过这些都是短兵,当个后手使用,他真正用来主战的,还是在其中一家订购的长柄金瓜锤。
鸡子大小的锤头四道棱,长约一米二三,通体铁造,本来需要四五天的时间才能打造出来。
然后他加了钱。
然后铁匠让他明天傍晚过来拿。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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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他们三人都是在打探陈茂动向的消息。
借着售货的名义,赵云竟然跟府衙采办搭上了线。
得知了陈茂的动向。
又是几日。
黄忠那边也换了本来面目跟宛城游侠儿泼皮打成一片,知晓了些离开宛城的隐秘之地。
这些地方本是一些鬼市用来交易进出的地点,要不是黄忠有着一口本地的口音,又有许多在南阳的事迹,否则一时半会他们还拿不到这些地方的情报。
抽空去走了几趟发现确实可以出入宛城,那后面的事就简单多了。
现在目标的动向有了。
撤退的路线也有了。
张显丝毫没有耽搁,决定明天就动手!
宛城大街,人影绰绰。
一间临街屋舍中,全身披甲的张显闭目凝神。
这里是陈茂进出府衙的必经之路,从这几天观察来看,陈茂上下班的亲卫随从在三十三人左右,皆是军中老卒。
这处屋舍以东,二百米处。
黄忠持弓以待,他是张显动手的眼睛。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随着一队车马驶入这条大街,高处的黄忠心神一凝。
手摸出了一根箭矢扣在了弓弦上。
街道南边,赵云来回踱步,时不时的就往街道北边看去。
张显只让他接应,其实如果可以,他连黄忠这一步都想省略,刺杀时动手的人越少,撤走的机会也就越大。
忽而‘嗡’的一声箭鸣。
黑箭如同一道匹炼射向车马。
一箭射出,黄忠立即舍弓逃离。
“有刺客!!!保护陈太守!!!”
而临街屋舍中的张显,在听到屋外混乱声响起的刹那,猛然睁开了双眼。
面甲放下,身形如蛮牛直撞院门而出。
木屑横飞,三十多名老卒眼角惊愕的瞧见一副铁甲巨人朝他们而来。
铁甲甲片哗响,三十几名老卒快速结阵,将马车围在了中心。
响箭频繁射出,一声声尖锐刺耳的声响响彻了这条街道。
张显知道速度要快,所以他根本不管老卒们的阵势,直冲核心马车。
棱锤横扫,一米三四的长度划出一抹弧圆,几柄长刀咔咔断裂,棱头接触一人的脑袋,瞬间头盔侧面凹陷,老卒双目暴突口吐血雾暴毙而亡!
“挡我者!死!”
鬼面甲具下,声音犹如从九幽之地传来。
铛铛铛、
老卒毕竟是老卒,见铁甲深入,瞬间就有几柄长刀劈砍或刺击而来。
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是找的铁甲缝隙处。
但七八十斤的甲胄重量在这摆着,张显的甲主打的就是一个堆料。
邦!
一锤直劈,一老卒身形摇晃倒地不起。
邦!
又是一锤挥砸,被砸老卒身体打了个旋软倒在地。
三十多人结阵的队伍,张显只挥了四五下,便冲入了核心。
他这幅骇人的模样,让余下的老卒们纷纷咽了口口水。
“再说一遍!挡我者!死!”
长刀劈来,张显直接抬手,臂甲上闪出一串火花。
棱锤再出,巨大的势能砸在那人胸口,血雾从口中喷出三尺高,染红了周围一片。
踏踏。
哗哗。
张显往前一步,老卒们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再往前一步,老卒中突然有一人丢了刀兵瞬间跑了个没影。
这一跑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顷刻间,围在马车旁的老卒们就纷纷跑了出去。
只留下了七八具死状凄惨的尸体。
张显也不耽搁,两三步登上了马车,一拳打碎了马车门,里面一名须发微白的男子神色紧张的看了过来。
“陈茂?”
“这位壮士...啊”
见人没有否认,又有这几天观察的信息,张显没等他话说完便一把抓过他的脑袋拖拽到了地上。
腰间三两瓶盖大的印章晃荡,他抓了起来就地染血往这人脸上一按,显露出的果然是暗淡的太守印。
除此之外,还有陈氏的印,以及代表陈茂本人的印。
这下确定错不了了。
他捡起地上的一柄长刀,在一连的求饶声中直接砍下了脑袋,血流了一地,他二话不说捡起头颅挂在牛皮带上拔腿就跑。
“贼人休....?”
一名骑将而来,见到的却是一副铁甲迈着比常人还快的步伐朝街道北边逃去。
一时间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甲是假的。
心中胆气更甚,他直接刺马而来。
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响,张显直接顿足,双手持住金瓜锤的长柄末尾,然后一个顺畅的转身,一记标准的高尔夫扭胯。
仓—噗—、
战马径直的朝前冲去。
只不过马背上却已经是空无一人。
都不用去看那人的下场,张显再次拔腿就跑。
身后轰隆隆的,府衙的守卫已经过来了。
一路快跑到街尾,黄忠赵云两人打马出现。
“主公上马!”
赵云松开一匹马的缰绳,张显看准时机扶着马背翻了上去。
明显的,这马的腿弯了一下。
身后十几人速度快的追兵脚步都不由的放慢了。
他们回想起刚刚追的最快的那人下场,一时间心悸了几分。
这还是人?
穿身甲胄跑起来比常人快不说,现在说跳上马就跳上马?!
走慢点走慢点,等等同袍也不寒碜,这功劳不必独享!
“走!”
张显拍马,骨架高大的凉州马很快就适应了不过二百多斤的重量。
三马奔驰,朝着城北一角而去。
马蹄声轰隆,引得街上行人连番闪躲。
身后府衙守备快也不是,慢也不是,竟隐隐有些被甩开的趋势。
花街。
勾栏瓦舍烟花之地。
寻欢的宾客闻声朝街下望去看到的是三马横冲直撞闪进街道转角。
抵达预定位置,张显几人翻身下马,有些可惜的看了眼留在巷子里的马匹转身走进一间破旧房屋。
“什么人....”
几名袒胸露乳壮硕身材的泼皮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柄还挂着血肉的棱锤怼到了他们的脸上。
一副犹如恶鬼般的铁甲面具发出沉闷的低响。
“活腻了?”
“没....没...”为首壮汉露出一抹谄媚,额头淌汗的谄笑。
“打开暗隔,我等要出城。”
“是...是,几位自便,我什么都没看见。”
长发吊在腰间的惨白脑袋晃悠悠的,就像是再说‘为我发声。’
但壮汉那管得了这个,他在慢一点就也要被挂在那跟别人说‘为我发声’了。
铁链嘎吱嘎吱的响起,不一会一处往地下蔓延的幽洞就被打开。
黄忠迈过张显最先跳下,而后是赵云,见他们二人都下去了,张显这才收回棱锤跟着下了去。
房间里鸦雀无声,几名泼皮都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就听那领头的惊呼道:“彼其娘!快跑!”
说罢自己也跳下了幽洞,追着张显他们的方向跑了。
房间里其他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屋外响起了一阵密集的脚步。
木门这次直接被踹开,一名年轻将领带着七八人瞬间就将房间里的几人给牢牢控制。
那将领走到幽洞处往下看了一眼,滴滴血迹明显。
但他却像是视而不见,只是默默的松开了铁链,一阵嘎吱的响声,这幽洞的入口就重新被关上了。
转身,快步走到几名被控制的泼皮身前,手起刀落,几颗好大的脑袋便落了地。
“贼首伏诛,全城搜索陈太守之首,找到者赏百金!”
房间里的声音传到了外面,跟着年轻将领进来的几人中有一人微微犹豫道:“何都尉这样不好吧....”
这年轻的何都尉闻声望去也不恼怒,只是指了指刚刚那已经盖上的幽洞方向:“要不你去,得功某全然不要尽数归你如何?”
“都尉说笑了,说笑了...”这人一脸冷汗留下,连忙摆手。
“这不就是了。”何都尉冷笑一声:“收拢首级,回府衙交差!”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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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深的地下,张显他们脚步不迭,这条路仅有黄忠走过一次,他跟赵云还是第一次走。
“还有多远?”
张显声音有些沉闷,这倒不是累得,而是熏的。
街道暴起杀人锤子虽然不像刀剑会剐下筋肉,但沾染了血,滋味自然是好闻不到哪里去。
特别是还有一颗脑袋被他挂在腰间。
已经在地下跑了三刻钟了,黄忠估摸了一下距离:“不远了,再有数百米应该就能出去了。”
忽的,他身后的赵云耳朵动了动:“主公,后面来人了!”
“几个?”张显没心情纠结自家云弟的称呼问题直接问道。
“听着像一个?”赵云有些疑惑的回道。
“一个?”张显顿足,在狭小的空间里转身,不一会儿果然看到一人忙不迭的朝他们这跑来。
嚇!
被突然出现的鬼面具吓了一跳,壮汉差点尿了出来。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的也只是逃命而已!”
认出了是刚才被自己用棱锤怼脸的那人,张显倒也没再去为难他,反而是赞许的朝他点头:“倒是个聪明人。”
“.....嘿..嘿。”
这壮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能讪笑两声。
“跟在后面吧,别有小动作,要不然...”张显冷声一句。
壮汉连忙点头:“小的明白。”
转身,几人继续快步朝前,跑了有四五百米的距离,眼前便能看到一抹微弱的白光。
黄忠率先爬了出去,观察四周后才往洞里喊了一声。
“安全、”
几人这才相继而出。
淯水河边芦苇丛丛,张显摘下腰间颅首仍在了地上:“处理一下,然后回家!”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