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朔风卷起碎叶河的铁灰涟漪,班勇的玄甲如墨云漫过鹰嘴崖。三郡六千铁骑的铜铃在寒风中碎成冰晶,鄯善象兵的长矛挑着赤色牦牛尾,疏勒武士的弯刀映着残阳血色——这是永元年间索班将军殒命时飘摇的旗幡,此刻正猎猎作响于班勇的旌旗之上
燃烧的牛皮帐幕腾起青焰,车师后王军就醉眼朦胧地攥着匈奴使者的狼头酒囊。班勇握紧陌刀时,铠甲鳞片间凝结的霜花簌簌坠落,恍惚又见七年前那个雪夜:索班断裂的节杖溅起血珠,匈奴百夫长的弯刀在他颈间烙下寒光
远处青铜号角裂帛般撕开暮色,三千战象扬起长鼻,象牙上系着的金铃碎作齑粉,与敦煌铁骑的蹄声交织成《破阵》古调。
“点亮火把!”
班勇的吼声惊碎河面薄冰。六千支火把骤然点亮时,他看见匈奴使者腰间玉佩的蟠螭纹——与索班咽喉上凝固的血痕如出一辙。
陌刀劈开帐幔的刹那,火星如萤群炸裂,军就的弯刀砍在包钢护臂上迸出蓝光,羊膻味裹挟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三丈外,鄯善王子尉迟曜的象兵正用长矛挑起匈奴使节的头颅,颅骨撞击卵石的闷响惊起栖鸟,恰似当年伊吾城头坠落的汉家界碑。
碎叶河的冰面在铁蹄下龟裂,班勇解下胸甲内的檀木匣。两颗染血狼牙泛着幽蓝光泽——这是从索班断裂节杖取下的信物。
当他将战死匈奴使者的首级置入匣中时,远处三柱狼烟正以龟兹古法盘旋升腾,焦糊的麦香混着血锈味,恍若柳中城新垦的田垄被践踏时的叹息
班勇的指尖再次抚过界碑“永元七年置”的刻痕时,指尖仍触到嵌在石缝里的匈奴箭镞。
他知道真正的战争远未结束——正如父亲班超当年在疏勒盘橐城城头望见的,西域的沙暴永远裹挟着新的狼烟
5
天色大亮,晨雾尚未散尽,六千铁骑的蹄声已震碎戈壁的寂静。
班勇勒住缰绳时,玄铁护腕与马镫相撞,惊起凝结在鞍鞯上的霜花。三日前从敦煌启程封存的檀木匣,此刻正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索班断裂的节杖残片硌得骨肉生疼。
被铁链贯穿琵琶骨的车师后王军就,在骆驼背上蜷成虾米。这个曾与匈奴使者在伊吾城头共饮马奶酒的叛将,此刻发辫散乱地垂在胸前,像极了当年索班殒命时被匈奴弯刀斩断的牦牛尾旗。
班勇的陌刀在鞘中嗡鸣,刀柄缠着的牦牛尾扫过帐幔时,惊醒了沉睡的雪鸮。
“汉家儿郎的血,今日终于偿还了!”
陌刀劈开帐幔的刹那,火星如萤群炸裂。班勇望见车师后王国国王军就腰间玉佩的蟠螭纹,仿佛索班咽喉上凝固的血痕。
当刀锋挑飞匈奴使者的狼头玉佩时,那玉上残留的血迹在晨光中泛着幽蓝,正是七年前碎叶河底打捞出的和田血玉色泽。
青铜甕中的匈奴汗国使节首级随军行进,血水顺着甕口裂缝渗入胡杨木纹路。
班勇解下胸甲中的檀木匣,将两颗首级并排放入时,指尖触到甕壁残留的匈奴熏香——与当年扼住他咽喉的百夫长皮甲气息相同。
远处传来车师前部战鼓的轰鸣声,那是三年前收编的粟特商队,此刻正用波斯银币敲击出《破阵曲》的节奏,庆贺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捷。
檀木匣中的血水,浸过胡杨木匣之时,班勇忽然想起索班当初屯田的伊吾城。
那年春耕时节,汉家少年在龟裂的田垄间插秧,匈奴骑兵的铁蹄却将新苗碾作春泥。
此刻青铜甕中的血水蜿蜒如河,恰似当年索班断裂的节杖在沙盘上划出的界线,将西域诸国的命运永远钉在汉家经纬之上。
6
疏勒河的冰面泛起铁青色涟漪,西域长史班勇的玄铁护腕与马镫相撞,惊起凝结在鞍鞯上的霜花。
三郡六千铁骑的铜铃在朔风中碎成冰晶,疏勒武士的弯刀映着残阳血色——这是永元年间索班将军殒命时飘摇的旗幡,此刻正猎猎作响于班勇的旌旗之上
“改道西行,不要让盗贼残军知晓我们的行踪,我们要打盗贼一个出其不意!”
班勇的声音裹着砂砾般的寒意劈开风幕。副将捧着的青铜甕里,八千颗匈奴首级随马蹄震颤,凝固的血珠顺着甕壁沟壑蜿蜒,在雪地上绽开暗红花纹。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在柳中城头,车师前部王庭的烽燧曾亮起三柱狼烟——那是用龟兹古法混合牦牛骨髓点燃的示警,此刻雪丘后腾起的赤色烟柱,正与记忆中的血色重叠。
风撕开玄色大氅的刹那,班勇瞥见远处山脊线上浮动的人影。
那是车师前部轻骑特有的雪地步态,靴底嵌着防止陷入冰层的青铜钉,每步落下都激起细碎的冰霰。
副将的弯刀车翻耕已出鞘半寸,刀刃上映出天山主峰的雪线正以诡异的速度向东南方移动——匈奴呼衍王的王帐就盘踞在那片终年不化的冰川之下。
“取盐卤来。”
班勇的陌刀柄缠着的牦牛尾扫过旗面,惊醒了沉睡的雪鸮。亲卫捧上的陶罐尚带体温,这是用罗布泊盐泉新熬的卤水,表面浮着细密的盐晶,像极了当年索班屯田时凝结在犁铧上的寒霜。
当第一颗匈奴百夫长的头颅被投入卤罐时,沸腾的血水突然泛起幽蓝磷火——那是七年前伊吾城头被焚毁的汉家粮仓,焦土中渗出的硫磺与血水交融的异象。
雪丘后的狼烟骤然暴涨,化作赤色牦牛尾的形状。
班勇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分明是车师前部王庭的求援信号。三日前他们经过时,尉迟曜王子亲手将象征盟约的赤玉璜系在他鞍侧,此刻那玉璜正随着马鞍颠簸,与卤罐里升腾的蓝火遥相呼应。
“传令轻骑,监视所有的隘口,不要让盗贼的残军,逃脱王师的惩罚。”
班勇解下胸甲中的檀木匣,将两颗匈奴百夫长的狼牙并排放入。
当匣盖合拢的瞬间,远处传来车师战鼓的轰鸣——那是用龟兹铜器与波斯银币特制的鼓点,节奏里暗藏着西域诸国联军的布阵方位。
碎叶河的冰面开始龟裂,六千铁骑的蹄声再次响起,惊起栖鸟,班勇望见雪地上新落的狼粪还冒着热气,弯曲的沟壑里凝结着未干的血迹,像极了当年父亲班超在疏勒城头刻下的“不避死亡”四字
寒风凛冽,如冰刀般割着人的脸庞,疏勒河在冰层下发出低沉的呜咽。
班勇身披玄色披风,腰间佩剑在风中微微晃动,他目光如炬,凝视着远方。
7
“传令全军,过伊吾河后改道西行。”班勇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混在呼啸的北风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深知,此次远征,任务艰巨,不仅要平定车师后王国的叛乱,更要让匈奴君臣知道大汉的厉害,不敢轻举妄动。
身旁的副将车翻耕赶忙应下,迅速将命令传达下去。
班勇心中思绪翻涌,他仿佛看到京师里天子那期待的目光,想象着把匈奴人首级浸在盐卤里,带到天子面前,让天子看清匈奴人眼里的凶光,让天子明白西域的安宁来之不易。
就在这时,身后的副将车翻耕突然低呼一声。
班勇猛地回头,只见远处雪丘后升起狼烟,那浓黑的烟雾在灰暗的天空中格外刺眼。
那是车师前部王庭的示警信号,如同一声惊雷,打破了这寂静的氛围。
班勇的心猛地一沉,新的风暴,正在天山深处酝酿。
他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深知,一场恶战即将来临,但他毫无惧色,眼神中反而透露出一种决然。
他望着身边的将士们,大声说道:
“兄弟们,为了西域的安宁,为了大汉的尊严,随我冲!”
说罢,班勇率先策马向前,身后将士们纷纷跟上,马蹄扬起阵阵沙尘,向着那未知的风暴奔去。
8
此役,敦煌、张掖、酒泉三郡汉军和鄯善、疏勒、车师前王国联军,大获全胜,斩首俘获八千多人,俘获马畜五万有余。
生擒车师后王国国王军就和匈奴汗国的持节使者以后,西域长史班勇下令,把他们押到索班被杀的地方伊吾斩头示众,替索班报仇雪耻,并将车师后王国国王军就和匈奴汗国的持节使者的首级传送到京师洛阳,悬首国门,警告试图反叛的四方蛮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