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门英烈传 第88章 后继有人之舌战群儒(3)

作者:星河叔叔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7-04 09:4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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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风雪骤急,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雪花如利刃般拍打着窗棂。然而,这呼啸的风雪声,却盖不住班勇铺开《西域屯田图》时,那纸张展开的“沙沙”声响。那声响,仿佛是战鼓擂动,又似是命运在召唤,在这寂静的大殿中,奏响了一曲激昂的战歌。

班勇立于殿前,手中羊皮卷上的朱砂标注如血色脉络般醒目,那三十六处水源地恰似一条横贯大漠的血脉,承载着西域的生机与希望。他目光如炬,手指坚定地指向车师前国屯田故地,声音洪亮而沉稳:“车师前国屯田故地,存粮窖尚在。若遣轻骑夺回伊吾,今春便可播种宿麦。如此一来,既能充实粮仓,又能减轻屯垦负担,为后续行动提供坚实保障。”

随后,他的手指缓缓移动,点在交河城的位置,继续侃侃言道:

“届时,北虏粮道在此,汉军粮道亦在此。此乃兵家必争之地,夺取占领,对我军而言,战略优势显著,可进可退,可攻可守;反之,若被北虏占据,则对我大汉边塞州郡治理危害极大,他们将以此为据点,不断侵扰我大汉边境,威胁边疆安宁。望朝廷明察,早作决断!”

太尉张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那咳嗽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老臣的思绪飘回到二十年前,那时他随邓骘西征,在酒泉郡目睹了一幅震撼人心的奇景——汉军旌旗所到之处,羌人部落纷纷献上青盐,以表归附之意。那种威仪,那种让四方臣服的气势,绝不是五千甲兵所能换来的,而是大汉天威与仁德的象征。

“微臣愿以项上冠缨作保。”班勇突然解下武冠,神色决然。他额角一道新月形疤痕在烛光下若隐若现,那是十二岁随父镇守疏勒时,为救于阗质子留下的箭伤。这道疤痕,不仅是他英勇无畏的见证,更是他对西域这片土地深厚情感的烙印。

班勇目光坚定地扫视着殿内众人,大声说道:

“若复通西域,再行屯垦,三年内河西四郡粮价,必回五百钱以下。若不成,请斩臣首悬于阳关,以谢天下!”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充满了决心与勇气,仿佛要将这坚定的信念传递给每一个人,让朝廷看到他重振西域的决心和信心。

群臣悚然,默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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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勇稍作停顿,待气息稍平,便又恭敬地向邓太后谏言道:

“陛下:

忆往昔,孝武皇帝高瞻远瞩,深忧匈奴日益强盛,恐其成为百蛮之首领,进而侵逼我汉家边疆。

为此,孝武皇帝毅然决然开通西域之路,旨在分离匈奴之同党,使其孤立无援。

彼时,朝野舆论皆以为此举深谋远虑,犹如夺匈奴之内脏,断其右臂,使其元气大伤,无力再与我汉家抗衡。

此等高瞻远瞩之策,实乃有识之士之共同见解,亦是我大汉历代帝王之治国方略。

今西域局势虽异于往昔,但匈奴之威胁犹存。

臣以为,复通西域,再行屯垦,不仅可恢复我汉家在西域之威仪,更可断匈奴之右臂,使其难以再兴风作浪。望陛下明察,早作决断,以保我大汉边疆之安宁。”

班勇见邓太后陷入沉思,又趁势进言:

“陛下,且看这西域风云变幻。昔年王莽篡位,利欲熏心,对西域诸国巧取豪夺,索求无度,致胡夷怨声载道,愤恨至极,最终起兵反叛,实乃其自取灭亡之道,并非西域诸国忘恩负义,不念我大汉往昔恩德。

及至光武帝中兴,我大汉历经战乱,满目疮痍,百废待兴,朝廷为使百姓休养生息,无暇顾及外事。

而匈奴汗国趁势崛起,凭借其国力强盛,肆意扩张,赶走他国,侵占别国领土,此等行径,实乃强盗之举。

如今我大汉国力渐复,岂能坐视西域沦入匈奴之手?若再不有所作为,西域诸国恐将永无宁日,我大汉边疆亦将面临巨大威胁。望陛下以史为鉴,复通西域,重振我大汉天威!”

班勇神色激昂,言辞恳切地继续说道:

“陛下,且看往昔岁月。永平年间,匈奴汗国悍然进攻敦煌,河西各郡,百姓惶恐,各郡白天都紧闭城门,以防匈奴侵扰。彼时局势危急,岌岌可危。

幸得孝明皇帝深谋远虑,为保国家安宁,毅然派遣虎将出征西域诸地。大军所到之处,局势立转,匈奴闻风丧胆,望风而逃,边境得以重归安宁。

及至永元年间,我大汉声威远播,西域诸国,无不归附内地,心向大汉,共沐汉家恩泽。

然天有不测风云,后逢羌人作乱,朝廷为平定内乱,自顾不暇,西域与内地遂断绝往来。

北匈奴趁机兴风作浪,派遣使节,胁迫其他小国,搜刮逃避的租税,将物价抬得极高,还严格限期集会,让西域百姓苦不堪言,整日生活在恐惧之中。

鄯善、车师等国,不堪忍受北虏繁重的苛捐杂税,心中皆怀愤怨,渴望再次亲近汉朝,却苦于找不到门路,只能徒增叹息。

由此可见,前段时期西域出现反叛之事,皆因朝廷治理工作不够恰当,未能及时洞察西域局势变化,采取有效措施,以致出现相反的效果。

如今我大汉国力昌盛,国泰民安,岂能坐视北虏横行西域,让西域再度陷入混乱呢?望陛下以史为鉴,早复西域,再振我大汉雄风,拱卫中原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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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尉梁郃质疑道:

“现在,曹宗只是感到朝廷前面受到的耻辱,想报复匈奴汗国洗雪国耻,而不查一查历史上出兵的先例,没有考虑当时的具体情况。

凡是想在万里之外的蛮荒建功立业的,一万个之中,没有一个成功的,如果因此而兵连祸结,民不聊生,造成国家动荡不安,后悔将不及了。

何况现在,遭遇羌人之乱,朝廷府库空虚,军队后无援兵,这是向远方的夷狄暴露自己的弱点,向海内展现自己的短处,愚见认为,暂时不能同意曹宗,立即派遣大军救援西域的请求,而应该采取临时的应对之策。”

班勇听闻此言,眉头微皱,神色坚毅地反驳卫尉梁郃道:

“大人此言差矣!曹宗将军欲雪前耻,其心可鉴,怎可轻言其未查先例、不虑实情?

昔日孝武皇帝、孝明皇帝出兵西域,皆是在国家大义与战略考量之下做出决断。

如今匈奴在西域肆虐,若不采取行动,西域诸国将永无宁日,我大汉边疆亦将永受北虏威胁,此乃关乎国家兴衰之大事,岂能因噎废食?

至于大人所言出兵荒外万难成功,兵连祸结后悔不及,此等言论实乃过于悲观。

两军相遇勇者胜。我大汉男儿,向来不惧艰险,只要谋划得当,何愁不能建功立业?

而大人提及朝廷府库空虚、军队后无援兵,此乃实情,但正因如此,才更需巧妙谋划,以智取胜。

臣提议恢复旧敦煌郡营兵三百人,并重新设置保护西域的副校尉,驻于敦煌,此乃固本之策,可保敦煌郡等边郡无虞。

至于派西域长史,统率五百屯垦军将士驻在楼兰,此乃奇策也!

这样做,西可挡焉耆、龟兹来路,南可壮鄯善、于阗之胆,北可御匈奴之扰,东可连敦煌之势。如此一来,西域局势将大为改观,我大汉在西域之威仪亦可重振。

望诸位大人三思,莫要因一时之虑,而错失折断匈奴右臂的大好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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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李戡深以为然,对班勇的观点表示赞同,并进一步询问具体实施细节道:

“班大人所言极是。然则,若设副校尉一职,何人堪当此任?又,若遣长史驻楼兰,其益何在?”

班勇答道:

“昔永平之末,初通西域,始置中郎将驻敦煌,继设副校尉于车师。此举既制胡虏,亦禁汉人侵扰诸国。

故外夷心悦诚服,匈奴畏威,不敢近边。今鄯善王尤还,乃汉室之外孙,若匈奴得志,尤还必遭其害。

彼等虽如鸟兽,然亦知趋利避害。若遣兵驻楼兰,足以使其归附,此举实为便利之策。”

长乐卫尉镡显、廷尉綦毋参、司隶校尉崔据,针对班勇之议,反驳道:

“班大人:

昔日朝廷曾有意舍弃西域,盖因西域于中原之利甚微,且所需经费难以筹措。

今车师之地已为匈奴所占,鄯善亦难保其忠诚。倘若此二国再生变故,大人能担保北方匈奴不会成为我大汉边疆之新患吗?”

班勇神情肃穆,慷慨陈词道:

“诸君之忧虑,实乃情理之中。然今我朝设立州牧,旨在防范郡县之狡黠盗贼作乱。若州牧能确使盗贼不兴边患,西域既通之后,亦能保百姓无扰,则我班勇愿以腰斩之誓,担保匈奴之势必衰。敌势既衰,则其侵扰我朝边塞州郡之可能,自当大减。

今设校尉以卫西域,置长史以招抚诸国,正是基于此等考量。若弃西域诸国于不顾,岂非等同于将匈奴之‘内脏’拱手相还,续其‘断臂’之力,使其复为大汉之劲敌乎?

长此以往,西域诸国必心生绝望,转而降于北匈奴。彼时,我大汉缘边各郡,必将深受北虏侵扰之苦,河西城门,恐又得日日紧闭,以防不测。

今若不向四海广宣朝廷之德,而仅着眼于驻军之费,岂非因小失大?若北匈奴愈发强盛,威逼西域,使其俯首称臣,试问我大汉边塞,焉能得享长久安宁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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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属官毛轸面带不屑,拂袖上前,冷言驳斥道:

“班大人所言虽似有理,然设校尉之议实乃弊大于利!若真设此职,西域诸国必如蚁附膻,遣使不绝于途,索要粮饷财物无穷无尽。朝廷若应之,则国库空虚,难以为继;若不应,则西域诸国离心离德,怨声载道。

更甚者,一旦匈奴来犯,彼等必再向朝廷求救,届时朝廷进退维谷,若救之则劳民伤财,若不救则西域尽失,边疆动荡。如此岂非自陷困境,遗祸无穷?班大人之议,实非万全之策也!”

班勇目光灼灼,振振有词地反驳道:

“若任由西域诸国倒向匈奴,何谈令其感念大汉恩德,安分守己、不兴侵扰?此等局面,绝非善策!

须知西域租税丰厚,兵马亦不在少数。若其心生异志,于边陲作乱,无异于资敌养寇,徒增强敌之势,此等后果,诸位岂能视而不见?

设校尉之举,旨在宣扬汉朝之威德,维系西域各国归附之心,使匈奴之侵略野心有所忌惮。且此举并无耗费国家财力之虞,何乐而不为?

西域之人,所求者寡,不过些许粮食而已。今若一概拒之,则其必依附北虏,联合进犯并州、凉州。彼时,国家耗费何止千亿?此等损失,岂是诸位所能承受?

依我之见,还是设置校尉,以保西域平安为上策。如此,方可确保边疆稳固,国家长治久安。”

14

殿内气氛凝重如墨,仿佛时间都已停滞,一片死寂沉沉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大鸿胪陈忠手中的笏板突然“当啷”一声坠地,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殿堂中回荡,惊飞了梁间栖息的鸦雀,扑棱棱的翅膀声划破了寂静。

邓太后的指尖缓缓抚过腕间翡翠念珠,那十八颗温润碧玉在她的拨弄下轻轻相击,发出细碎而清越的声响,竟与记忆中疏勒国铜铃的摇曳之音有着七分相似,勾起了往昔的回忆。

她的目光穿过重重帷幕,望向殿外纷飞的风雪,恍惚间,似乎有铜驼铃铛的声响随风飘来,那声音遥远而熟悉,正是永初年间大月氏国进贡的珍宝所发出的天籁之音。

然而,岁月流转,西域诸国与中原汉朝廷的联系早已断绝,音信全无,至今已整整十八载春秋。

邓太后垂眸凝思良久,终是轻叹一声,抬眸望向阶下群臣,沉声下旨道:

“诸君且听:

班司马自幼长于西域,于西域诸国之形势了如指掌,其言甚合朕意。依班司马之议,先行施为,以观后效。

传本太后懿旨,即日起复敦煌郡营兵三百,增设西域副校尉一职,令其驻守敦煌,以固西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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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朝廷此番举措,虽使西域诸国稍得掣肘,却仍难令汉军踏出屯兵之地,直接掌控西域局势。正如班勇先前所言,未几,匈奴汗国果真与车师王国狼狈为奸,联兵进犯边关,河西诸郡,皆受其祸。

如此,西域之稳定,竟又蹉跎数载,匈奴等蛮族之患,始终未能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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