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沙之所以会在这里等候，主要是因为刘外平还在这里编撰万物归源教典。
这是关乎信仰传播，神明意志传递的，一等一的大事。
所以，即便是使徒来了，也得等着。
下午直到天黑的时候，杜星翰一行人才见到那位城主辅佐。
那时刘外平正奋笔疾书，他们进来的时候，前者头都没抬，只是“嗯”了一下，随后传令官便急吼吼地领着他们出去了。
那一刻，年轻的战败者终于尝到了真正的屈辱。
他们连被轻视的资格都没有，方舟高墙的统治者们，根本不屑于在这些人身上浪费哪怕一个眼神。
两天后，圣典之日，天穹如洗。
平日里遍布在旷野的迷雾，被卡斯帕几发佛音大炮直接给轰散了。
这也让杜星翰等人见识到了方舟高墙的底蕴之一。
高墙下的视野，一下清晰了许多，能见度大幅提高。
能看到数万信徒如潮水般汇聚，黑压压的人影自地平线延展至神像脚下。
脚步声震得大地微颤，像无数柄重锤持续敲击着战鼓。
铁穹高墙一共才两万人口，此刻竟有八成到了这里。估计是高平川姑侄想拍神明的马屁，所以便动员了不少人。
而更令人窒息的，是无烬行尸的方阵。
五万具腐朽躯体，就这么骇人地呆立神像两侧。溃烂的皮肤下，裸露的骨血散发出阵阵恶臭。
杜星翰强行压制住心中的不安，努力使自己不去看那群尸体。
高墙之上，神明的旌旗猎猎作响，旗面绣着被一团白色火焰包裹着的，外圆内方的图案。
——那是万物归源的圣徽，在风中翻涌如活物。
神像骤然迸发万丈光芒，乳白的光柱贯通天地，将云层撕开一道裂痕。
地面信徒的颂唱声如山崩海啸，层层叠叠的“更始·造物主”尊号在旷野上震荡。
卡斯帕的机械身躯，反射着信仰之火的光芒；
莫沙立于神像的另一侧，如一柄军刀，锋芒毕露；
莫爱神站在莫沙身旁，脸上团着大大的笑容。
屏幕外，池小小没有什么好表示的，一个响头将地板砖磕坏，一连给神明大人磕了百来个。
一旁作揖的缚肉虫，也被这动静吓到了。
“好了好了好了！”
池平连忙安抚住两个憨憨。
废土上，在万众瞩目中。
刘外平换上了一袭白色长袍，长袍的背心位置，画着源教的纯白火焰徽章。
白袍绣着一圈金边，风吹来时，像展翅欲飞的纯白圣鸟。
他手持一本厚厚的鎏金教典——其中百分之八十的内容是空白的。
为了赶时间，先弄了个样子货出来。
当他翻开那本鎏金教典，所有的信徒，不论是人类还是行尸，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凡归源者，皆得永生！
“唯虔信者，得见真源！
“凡俸道者，可悟真谛！
“万物归源圣教，自今日始，将神的恩泽，遍布废土！”
随着他一声声念诵，下边的信徒也跟着重复。
声浪席卷之处，砂石浮空，草木低伏。
“凡归源者，皆得永生！”
“唯虔信者，得见真源！”
“凡俸道者，可悟真谛！”
声浪持续了十余分钟，信仰在虔诚信徒的骨血中澎湃，又带动那些并不虔诚的人。
声如雷动，直上云霄。
刘外平只得等声音停歇了之后，才进行下一步。
——神明的敕封，各个职位的人选。
这份清单，昨天夜里，已经通过莫沙上报给神明。
而神明，懒得管。
没有回应，被莫沙当成了“不反对”。
于是，这份名单便被定下来。
“奉神之谕令——”
刘外平展开鎏金教典的空白页，纸张突然无风自动。
炽白的信仰之火从神像底座升腾而起，在虚空中烙下鎏金文字，整座高墙在神迹中震颤。
【莫沙，执掌血肉与畸变之权柄，为骸骨圣母之神裔！】
一道洁白炽烈的信仰之火，从神像上逸出，随后灌入莫沙的身体。
使她整个人，如同浸润在白色光芒中。
屏幕外，池平给莫沙灌入了一点信仰之火。
他现在的信仰之火存量，远不足晋升莫沙为七星。
但是，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一缕白光下去，所有信徒都觉得莫沙被增强了。
眼中有浓烈的艳羡。
就连莫沙自己，也觉得自己被增强了。
具体哪些方面被增强，她还不知道。
反正，就是强了。
这源于对神明大人无条件的信任。
“赞美神明！”
她低声礼赞。
下一位。
【卡斯帕，执掌机械与能源，为锈蚀与永动之主神裔】
神明的谕令炸响在这片旷野上，下一秒，神光涌入了卡斯帕体内。
他金属浇筑的脊背上浮现出圣徽纹路，信仰之火顺着液压管道奔流全身。
“赞美神明！”
所有人都觉得他被增强了，连同他自己。
屏幕外的池平，只觉得自己花钱小办大事。
因为——
【信徒数量 437】
【信仰之火 437】
那些还未曾信仰神明的人口，那些刚刚入城的流民。
在此刻纷纷对更始·造物主产生了信仰。
一点信仰之火，整出来这么大的动静，血赚。
只是他一回头，就看见池小小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眼中的艳羡几乎凝成实质。
孩子太想上进了。
“你不着急。”
池平道，旋即就看到池小小的眼神黯淡下去。
像快死了一样。
屏幕里，池平同样敕封了莫爱神。
随后就看到了普通神职人员。
相较使徒，这些神职人员就没有信仰之火的特效加持。因此也不是神明给他降下神谕，而是由使徒给他们授职。
主要问题还是在刘外平身上。
这家伙，心中无神。
莫沙走向刘外平，后者面向神像，单膝跪地。
“为贯彻神明之意志，传播神明之信仰，从今日起，你为圣教大祭司！”
随后，从祭司到审判所，从司库到圣城武装团团长，一一授职。
连维克托·铁毡，这个浑身苍白的怪物，都跪倒在莫沙跟前。
“从今日起，你为圣教矿脉祭司。”
“赞美神明。”维克托立刻受领了神职，随后顿了一顿，又向刘外平问道：“我现在，是神明认可的矿脉祭司，对吧？”
“自然是。”刘外平见他啰唆，只以为是太过欣喜。
却见维克托不停地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随后他看向了卡斯帕，又向刘外平道：“那使徒大人，能随意责罚我吗？”
刘外平微微蹙眉：“自然不能，需要神明的意志。”
维克托又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其实，我是进入矿脉之后，才改名叫的维克托·铁毡；
“我原来的名字，叫：莱西·加西亚。”
这个名字，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卡斯帕的脑海中。
他的机械身躯猛然一颤，体内的机械音骤然变得尖锐刺耳。
他的胸腔内，佛骨舍利燃烧着炽热的火焰。那双眼瞬间通红，迸射出骇人的血光。
“莱西·加西亚！”
这个名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每个音节都裹挟着彻骨的恨意。
卡斯帕的机械手掌不受控制地变形，五根手指扭曲成锋利的钢爪，佛音大炮已经处于蓄能状态。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莱西·加西亚
是他让自己变成残缺之人；
是他用浓硫酸，一点一点侵蚀掉自己；
他是自己的学生，也是自己的背刺者！
“你——死！”
卡斯帕排气孔喷出的不再是蒸汽，而是夹杂着火星的浓烟。
他能感觉到身体在过热、过载。
但他不在乎，他此刻他只想用这具神明赐予的钢铁之躯，将眼前这个怪物一寸寸碾成肉泥！
“可是，使徒大人，我已经是神明钦定的祭司了啊。”
苍白的怪物微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