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遮蔽了天空,战马的嘶鸣与士兵的惨叫交织成一片地狱般的景象。官渡之战已至白热化阶段,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无数残破的旗帜在焦土上飘摇。曹军与袁军的尸体如割倒的麦穗般横陈遍地,血水汇成小溪,在低洼处缓缓流淌。
甄宓坐在一辆摇摇欲坠的马车上,纤细的手指紧握着车帘,苍白的面容映着满天烟尘。她身旁的侍女们早已惊慌失措,有的掩面哭泣,有的不停地向远方眺望,期盼着袁熙将军的军队能够及时寻来。
“夫人,袁将军的军队怎么还没到?“一名侍女颤抖着问道,眼中满是恐惧。
甄宓强作镇定,轻声安抚:“莫要惊慌,袁将军很快就会寻来。“然而,她内心的焦虑却无法掩饰。自从混乱中与袁熙的主力部队失散,他们这支行进缓慢的女眷车队就成了无根的浮萍,在这血腥的战场上随波逐流。
远处,曹军的铁骑如潮水般涌来,马蹄踏地的声音如雷鸣般震耳欲聋。甄宓的心沉了下去,她认得那黑色的战旗——那是曹操麾下猛将张辽的标志。
“快走!曹军杀来了!“车夫大喊着挥动马鞭,老马吃力地迈开步伐,却只让车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停下!快停下!“甄宓慌忙喊道,但为时已晚。马车载着她们冲入一片开阔地带,正好成为曹军骑兵最好的靶子。
张辽骑在高大的战马上,鹰隼般的目光扫过逃散的袁军残部,冷笑一声:“杀!一个不留!“随着他的命令,数百名曹军骑兵如同黑色的旋风般冲向甄宓的马车。
“保护夫人!“侍女们尖叫着,却无处可逃。甄宓绝望地闭上眼睛,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冰冷的刀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洪亮的声音划破战场的喧嚣:
“袁氏女眷在此,曹贼休得放肆!“
只见一队服饰与袁军相似的士兵从侧翼杀出,为首的将领身披铁甲,手持长枪,如猛虎下山般冲入曹军阵中。金铁交鸣之声此起彼伏,甄宓勉强睁开眼睛,看到那位将领在曹军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真的是援军吗?“侍女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希望。
“夫人,我们得救了!“另一名侍女惊喜地叫道,眼中闪烁着泪光。
甄宓却保持着警惕,仔细观察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援救。那位将领身手不凡,但身边的士兵似乎并不多,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曹军,他们能坚持多久?
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张辽见自己的骑兵竟被一小队敌人阻拦,勃然大怒,亲自拔剑冲向那位将领:“何方鼠辈,敢阻我军?“
“叶玄在此,张辽,久仰大名!“那将领豪迈一笑,挺枪迎战。
两人的武器在空中相撞,火花四溅。甄宓虽然不通武艺,但也看得出这位“叶玄“将军武艺高强,每一枪都势大力沉,逼得张辽连连后退。
“此人是谁?为何从未听闻?“甄宓身边的侍女低声问道。
“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救了我们。“甄宓轻声回答,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那位将领的身影。他的背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叶玄与张辽战了数十回合,虽然处于劣势,却毫不退缩。突然,他虚晃一枪,转身向甄宓的马车奔来:“袁夫人,快随我撤离!“
甄宓迟疑了一瞬,但理智告诉她不能犹豫。在侍女们的搀扶下,她跌跌撞撞地下了马车,跟随叶玄向后方撤离。
“保护夫人!“叶玄丢下这句话,毅然转身重新投入战斗。甄宓望着他伟岸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那是一种对救命恩人的感激,也是一种对未知命运的忐忑。
曹军如潮水般涌来,叶玄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一位士兵被长矛刺穿胸膛,临死前高喊:“将军,快走!“
叶玄头也不回,继续拼杀,同时在心中盘算着撤退路线。他的任务是救下袁氏女眷,不是与张辽死战。就在局势危急之际,一队袁军残部杀到,为首的将领高喊:“叶将军,我们来援!“
叶玄精神一振,与这支援军合力击退了追兵。眼见形势好转,他立即组织人手护送甄宓等人向安全地带转移。
撤离途中,甄宓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位救命恩人。他约莫三十岁上下,面容刚毅,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尽管战甲上沾满了血污,但掩饰不住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严气质。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甄宓敛衽行礼,声音轻柔却坚定。
叶玄连忙还礼:“夫人不必多礼,叶玄只是尽一名袁氏将士的本分。“他的眼神落在甄宓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甄宓注意到他的目光,却并未表现出任何不适。战乱年代,美丽有时候是一种危险,但她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什么,只能坦然面对。
“袁熙将军可好?“甄宓忍不住问道。
叶玄的神色突然黯淡下来:“袁将军正在前线与曹军激战,我奉命前来寻找夫人等女眷。“
甄宓心中一紧,忍不住担心起丈夫的安危。但她明白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便强自镇定:“有劳将军带路,我等愿随将军撤离。“
叶玄点头:“请夫人随我来,我会护送你们安全离开战场。“说罢,他挥手示意护卫们护送甄宓等人先行,自己则带领几名士兵断后。
在撤退的路上,甄宓偶然看到叶玄回头望向战场的目光,那眼神中既有对战局的担忧,也有对什么人的牵挂。她不禁猜测,这位将军与袁氏家族究竟有着怎样的渊源?为何会在如此危急的时刻恰好出现在这里?
夜幕降临,战火渐渐平息。甄宓等人被安置在一处临时的营地里。篝火微弱的光芒映照着众人疲惫的面容。叶玄站在营地外的高地上,望着远处仍然闪烁的火光,眉头紧锁。
“将军,袁夫人在帐中等您。“一名士兵恭敬地禀报。
叶玄点头,大步走向甄宓的营帐。
帐内,甄宓正与侍女们清点伤亡情况。见到叶玄进来,她立即起身相迎:“将军,请问战况如何?“
叶玄沉吟片刻:“张辽已退,我军主力正在有序撤退。夫人等已暂时安全。“
“那袁将军呢?“甄宓追问道,眼中难掩担忧。
叶玄避开她的目光:“袁将军平安无事,已在指挥军队有序撤退。“
甄宓微微点头,却无法完全掩饰眼中的疑虑。她注意到叶玄避开了她的目光,话语中也有所保留。
“将军一路护送,甄宓感激不尽。“甄宓换了个话题,命人取来酒罐,“请将军饮一杯,驱散战场上的寒气。“
叶玄接过酒杯,却没有立即饮用。他的目光在帐内环视一圈,注意到甄宓虽然强作镇定,但眼下的青黑和微微颤抖的指尖透露出她内心的不安。
“夫人不必担忧,袁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叶玄终于饮下酒,语气中带着一丝安慰。
甄宓轻叹一声:“将军此言,甄宓明白。只是战场无常,我等妇孺只能听天由命。“她的声音轻柔,却透着一种历经沧桑的坚韧。
叶玄凝视着甄宓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甄宓是在袁府的宴会上,那时的她如明珠般耀眼,如今却不得不在战火中颠沛流离。命运对这位美丽而坚强的女子何其残酷?
“夫人,叶玄有一事相求。“叶玄突然开口,打破了帐内的沉寂。
“将军请讲。“甄宓抬眼,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待局势稳定后,可否允许叶玄护送夫人前往安全之地?袁氏满门忠烈,叶玄不愿见夫人遭遇不测。“叶玄的语气诚恳,眼中闪烁着真挚的光芒。
甄宓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叶玄的顾虑。在这乱世之中,一个失势家族的女眷确实容易成为各方势力觊觎的对象。她沉默片刻,轻声道:“将军美意,甄宓心领。只是甄宓身为你家主母的妹妹,当与你家将军同进退。“
“可是...“
“将军不必多言。“甄宓打断他,“我意已决。若有意外,也是甄宓的命数。“
叶玄看着甄宓坚定的眼神,终于点头:“既如此,叶玄遵命。只是...“他犹豫了一下,“只是前路艰险,还请夫人多加小心。叶玄会尽己所能护夫人周全。“
“多谢将军。“甄宓微微一笑,那笑容在火光映照下如昙花一现,却让叶玄看得微微一怔。
夜深了,篝火渐渐熄灭。叶玄站在营地边缘,望着天边的星辰,心中思绪万千。远处,伤兵的低吟和士兵的叹息构成了战场夜晚特有的声音背景。
“将军还在担心袁将军吗?“一个温柔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叶玄回头,看到甄宓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夫人尚未安寝?“叶玄连忙行礼。
甄宓摇头:“战场的夜晚总是让人难以入眠。将军似乎也在忧虑什么?“
叶玄沉默片刻:“袁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叶玄担心他的安危。“
甄宓轻叹一声:“战场上生死难料,这是我们这些家眷必须面对的现实。“她的声音低沉却平静,“只是苦了我等妇人,不得不在战火中苟且偷生。“
“夫人聪慧睿智,必能化险为夷。“叶玄由衷赞叹。
甄宓忽然问道:“将军可曾考虑过战后之事?“
叶玄愣了一下:“战后?如今大战正酣,谈何战后?“
甄宓目光深邃:“正因大战正酣,才要未雨绸缪。若袁氏败了...将军将何去何从?“
叶玄沉默了。这是一个他不愿面对的问题,却不得不思考的现实。多年来,他跟随袁氏出生入死,早已将袁氏的荣辱视为自己的荣辱。但如今袁氏大势已去,他的未来又在哪里?
“无论袁氏兴衰,叶玄都将以忠诚之心对待。“他最终这样回答,语气坚定却带着一丝悲壮。
甄宓看着叶玄的侧脸,轻声道:“将军的忠诚令人敬佩。只是...有时忠于一人一姓,未必是最好选择。“她的话点到即止,没有继续深入。
叶玄若有所思地看着甄宓:“夫人似乎有更深的考虑?“
甄宓微微摇头:“只是乱世之中,保全性命已是不易,谈何其他?“她的目光投向远方的火光,“夜深了,将军也请休息吧。“
叶玄点头告退,心中却因甄宓的话而翻起波澜。战后...他从未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现在,也许真的到了该思考的时候了。
随着天色渐亮,战场上的厮杀声再次响起。新一轮的较量开始了,而每个人都将面临新的抉择。甄宓收拾好简单的行装,回头看了眼临时营地,心中既担忧又期待。无论前路多么艰险,她知道自己必须坚强地走下去。
叶玄骑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甄宓的马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战火无情,命运难测,但此刻,他有责任护送这些妇孺安全离开。至于未来...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战马的嘶鸣声中,这支特殊的队伍再次踏上了未知的旅途。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一个关于忠诚、命运与抉择的故事正在悄悄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