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宫烛火摇曳,鎏金香炉腾起袅袅青烟。李建国整了整玄色龙袍,恭敬向端坐在凤榻上的潇雪碧行安礼:“给太后请安!”
潇雪碧凤眉紧蹙,眼角皱纹里藏着怒意,冷哼一声:“我可不安!”
李建国喉结微动,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袖袍。他早猜到太后动怒缘由,却仍佯装关切:“是不是太后身体不适,要不要请庄太医看看?”
潇太后浑浊的眼珠骤然发亮,利箭般的目光射向他:“你还在跟我装糊涂,你的起居录上白字黑字写的明明白白,这几年来你根本就没有和王淑妃和杨贤妃有过夫妻之实,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在起居郎这里得到这个记录花了我好大的心思,竟然得到的是这样一个结果!”
“我……”李建国张了张嘴,却被堵得发不出声音。
潇太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枝般的手摸索着取过绣帕,暗红血渍在素白绸缎上晕开。她慌忙掩住,喘息声里带着压抑的焦急:“我知道你非常钟情于邓南相的妹妹,可是人家已经嫁为人妻了,如今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恐怕挺不过两年了,我希望你能够为了大夏的皇室着想,早日诞下子嗣,以延续皇室血脉……”
次日,太极殿飞檐垂露,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蟠龙柱上。李建国批阅奏章时,禁卫军甲胄铿锵入殿:“启禀圣上,袁盛太师在殿外求见!”
李建国手中朱笔一顿,砚台里的墨汁泛起涟漪:“袁太师不是早就已经告老还乡了吗?今日怎么会来?”
禁卫军抱拳躬身:“他告诉末将说有要事禀报!”
望着殿外青苔斑驳的丹陛,李建国想起老臣们扶龙开国的身影,沉声道:“快快有请!”
太监总管王一木尖细的嗓音划破寂静:“宣太师袁盛入殿!”
苍老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位身着褪色朝服、头戴乌纱的老者佝偻着背走进来。袁盛浑浊的眼珠里闪着执着,重重跪下行礼:“老臣参见朝皇圣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建国见他鬓角染霜,膝盖处还沾着泥点,心头泛起酸涩:“爱卿有什么事情起来再说?”
袁盛却伏地不起,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声音震得大殿嗡嗡作响:“臣恳请朝皇为了大夏皇室血脉,早日诞下皇子!”说完又接连叩首,额角渗出鲜血。
满朝文武见状轰然跪地,此起彼伏的恳请声中,苏蛇低垂眉眼,李枭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李建国望着黑压压的人群,喉间发苦:“准奏!”
当夜,王淑妃寝殿纱帐轻晃,寒风吹得铜雀灯明灭不定。见李建国踏入,她垂眸福身,声音温柔却透着疏离:“朝皇今日臣妾还是睡那里吧,只是近日夜里的寒风比往日更重,能否请求朝皇您赏赐我一个被子,以免臣妾得了风寒影响了您!”
李建国望着她单薄的身形,想起多年独守空闺的寂寥,长叹一声:“爱妃呀,我早就说过你是女人身子的抵抗力要弱一些,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就可以了可是你为什么不肯呢?”
王淑妃眼眶泛红,声音哽咽:“臣妾这是一个后宫的嫔妃,怎敢与朝皇的九五之尊相比,要是让外人发现了,臣妾就算有九条命,恐怕都难保了!”
李建国心中涌起愧疚,握住她冰凉的手:“是我亏待了您,今日你就和我一同睡床上吧!”
王淑妃神色平静,福了福身:“谢朝皇,不管您如何待臣妾,臣妾都不会后悔!”
帐幔缓缓垂下,李建国闭眼将怀中女子幻想成记忆中的倩影,呼吸渐重……
十月后,弘正七年(甲元一二二八年)二月一日,一声清亮啼哭打破宫闱寂静。李建国与王淑妃的庶长子李正明降世。
病榻上的潇太后枯瘦的手轻轻抚过婴儿脸庞,凹陷的脸颊难得浮现笑意:“这孩子长得真结实,一看就是龙凤之姿,将来必成大器!”
襁褓中的李正明突然咧开小嘴,咯咯笑出声。潇太后浑浊的眼珠泛起水光,枯指擦过他粉嫩的脸蛋:“真乖!”
与此同时,清郡王府密室烛火摇曳。苏蛇躬身复命:“回禀主上,之前你让属下查询关于邓澧出嫁之后的事情,现在这边有了确切的下落了!”
李枭把玩着羊脂玉佩,冷嗤:“这点小事都要查这么久,说!”
“刘将军娶了邓澧以后刚开始夫妻二人非常和睦,可是不过半年姓刘的便原形毕露,开始出去酗酒赌博,甚至还在外面包养了小三,邓澧多次劝阻可是姓刘的就是不肯听劝就在一个月便因酒色过度突然暴毙,现在邓澧还在为其守丧呢!”
李枭猛地将玉佩拍在案上,眼中精光闪烁:“真是天助寡人,寡人之前还在想应该如何拉拢他们邓家,现在机会不就来了吗?别忘了邓相之妹可是当今圣上的软助!等太后一死,寡人要抽时间和邓南相好好聊一聊。”
半月后,万寿宫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潇太后气若游丝地躺在锦被里,殿内跪满了人,唯有此起彼伏的啜泣声。
她凹陷的眼窝里闪着微弱光芒,气音断断续续:“圣上,圣上……”
贴身宫女红花凑近,红着眼眶低声道:“已经派人去叫了,圣上他很快就会赶到。”
话音未落,李建国与朝后跌跌撞撞奔入。潇太后拼尽最后力气撑起身子,枯瘦的手指勾住李建国衣袖,气若游丝:“你一定要牢记去年我对你说的八个字。”
李建国颤抖着摊开手掌,潇太后用尽全力在他掌心划出个“忍”字,枯手骤然垂下。
“太后!太后!”凄厉的哭喊刺破死寂,太医跪地叩首:“太后驾崩了!”
哭声如潮水漫过宫殿。李建国踉跄起身,望着殿外阴沉的天色:“传顺旨意,半个时辰后敲钟。”
走出殿门,正撞见匆匆赶来的李枭。李建国攥紧腰间玉佩,声音沙哑:“皇相令,太后驾崩顺实在悲痛不已。丧礼期间,顺会尽心尽力的为太后守灵,所以这上朝监国一事就有劳皇相令了。”
李枭恭敬行礼,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臣尊旨。”
弘正七年三月十五日,潇太后溘然长逝,终年六十三岁。守灵三月后,她的遗体合葬太祖高陵。红花带着万寿宫宫女们最后回望了一眼朱墙,踏上了出宫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