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太极殿内,太皇太后潇氏垂帘听政。兵部尚书满面愁容,出列禀道:“启禀太皇太后,恒尔、杵丹两国听闻先皇病重消息之后,竟背弃继位合约,悍然发兵进犯我大夏疆土。因我军军心不稳,战事惨败,太祖圣武帝当年在恒尔开拓的疆土,一朝尽失!”
龙椅上的李正博望着大臣灰白的脸色,心底涌起阵阵恐惧,他侧过头,低声呢喃:“我害怕。”
太皇太后语气肃然:“你乃天子,岂能畏葸不前?速速坐好!”李正博颔首,端正坐姿。
此时,李枭跨步而出:“太皇太后、朝皇,这些蛮夷公然挑衅大夏威严,臣愿领兵出征,荡平敌寇!”
“皇相忠心可鉴,但尚书令一职如何安排?”太皇太后面露难色。
李枭神色坚毅,掷地有声:“臣之子李隆裕,聪慧过人,文武兼备,府中政务亦处理得井井有条。此番出征,由他暂摄尚书令之职,最为合适。”言罢,他环视群臣,朗声道,“诸位意下如何?”百官纷纷附和,声浪响彻大殿。
退朝后,邓阳端与高浩并肩而行。邓阳端苦笑道:“高尚书,如今李枭在朝堂愈发专横,我这南丞相连进言的机会都少了。”他轻叹一声,问道,“面对这般局势,你有何打算?”
高浩淡笑:“我能如何?先皇早逝,幼主登基,各方势力本就觊觎大夏。此时有他镇场,未必不是好事。况且李枭未让嫡长子暂代尚书令,足见他虽位高权重,仍懂得权衡之道。”
邓阳端眉头微皱:“话虽如此,可李枭野心勃勃,恐有谋逆之心。他日若大厦将倾,我等开国功臣,有何颜面去见太祖?”
高浩神色平静,忽而问道:“南相可知,先皇为太子时,我曾对他说过什么?”
“你说了什么?”
高浩拱手行礼,转身离去:“臣忠于朝廷,更心系天下。”邓阳端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难得,难得。”
清郡王府内,李枭神情冷峻,对李人怀道:“此次出征,我已命你弟弟暂任尚书令,你便随我一同出征,任副将之职。”李人怀虽满心不甘,却也只能低头应命。
安庆公主府中,安庆太公主(李坤龙与李雪儿的养母,生于甲元1162年)正闭目休憩,李坤龙为她轻揉肩膀。这时,李雪儿匆匆走进:“阿娘,皇相令来了。”
太公主微怔:“李枭?他来作甚?”转瞬换上笑意。李枭已阔步而入:“皇姐,许久不见!”
太公主连忙行礼:“不知皇相令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她转头吩咐,“坤龙,快去给皇相令大人沏茶。”
“皇姐如此客气,倒让我惶恐了。”李枭语气比朝堂上柔和许多,落座后饮了口茶,直言,“不瞒皇姐,我此番前来,是想带坤龙随军出征。如今先皇驾崩,蛮夷蠢蠢欲动,这一战关乎大夏存亡,还望皇姐成全。”
太公主看了眼李坤龙,温声道:“自然不会阻拦,只是坤龙年幼,还望大人多加照拂。”
李枭谦逊道:“皇姐放心,坤龙前途无量,日后定能为朝廷建功。”
太公主转头催促:“还不谢过皇相令大人?”李坤龙当即跪地行礼:“多谢大人栽培!”
嘉道三年六月,李枭身披战甲,以元帅之姿统率十五万大军,南下征讨恒尔。太皇太后携幼主亲自送行,她望着威风凛凛的李枭,叹道:“皇相身着戎装,气势非凡,收复失地便仰仗你和将士们了!”
李枭抱拳行礼:“请太皇太后放心,不夺回太祖基业,臣誓不还朝!”言罢,翻身上马,长枪一挥:“出发!”
太皇太后望着浩浩荡荡远去的大军,恍惚间忆起亡子的音容,心中悲戚:“若你未曾坐上这龙椅,或许能平安长寿……终究是我害了你。”
贴身宫女红花见她神色恍惚,轻声问道:“太皇太后,您还好吗?”
太皇太后敛去眼中哀伤,恢复威仪:“只盼战事早日平息。时辰不早,回宫吧。”随着“恭送太皇太后、朝皇回宫”的呼声,她牵着李正博的手,在群臣跪拜中转身离去。
寅时过半,寝殿烛火摇曳。太皇太后本应安睡,却突然发出呓语:“求你……别带走煜儿,我的孩子……”她面色苍白,冷汗浸透寝衣,在榻上辗转挣扎。守夜宫女闻声惊起,快步奔至帘前,却不敢贸然掀帘,颤声唤道:“太医——”
一声惊呼戛然而止。太皇太后骤然惊醒,凤目微睁,嗓音沙哑:“不必惊动太医,心病无药医。”她抬手掀开珠帘,夜风卷着寒意灌入殿内。
宫女望着她憔悴的面容,脱口问道:“太皇太后,可是做噩梦了?”
四下寂静无人,太皇太后罕见地卸下威严,声音里满是悲戚:“煜儿终究是我怀胎十月的骨肉,走得这般突然……”话音未落,已哽咽难语。
宫女红了眼眶,轻声劝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是锥心。奴婢还是请太医开些安神汤药,您也能睡个安稳觉。”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目光望向殿外的夜色:“时辰不早了。”她定了定神,转问道:“现在几时?”
“寅时三刻。”
“快到早朝了。”她撑着床榻起身,吩咐道:“唤人进来梳妆。我想去御花园走走,醒醒神。”
“是。”宫女屈膝行礼,转身唤人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悠长叹息,消散在沉沉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