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如同被浓墨浸透,迅速暗沉下来。此刻,《少年的你》剧组所有人员,演员、摄影、灯光、场务,都屏住呼吸,目光聚焦在石阶的两个身影上。空气紧绷得仿佛一根拉满的弦,杀青前这最后、也最危险的一场戏,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柳慕瑶和姚圣锦已经就位。柳慕瑶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因反复排练带来的酸痛感。陆士宁坐在监视器后,拿起对讲机,声音在寂静的片场清晰响起:“各部门最后确认!慕瑶,千万小心!安全组注意,盯紧,有任何意外,保护演员是第一优先!开始!”
他的声音沉稳,内心却是紧张不已。与下午练习不同,此刻没有威亚辅助,只有下方铺设着绿幕的厚垫,任何失误都可能带来真实的伤害。
柳慕瑶和姚圣锦已经站好,陆士宁在监视器后问道:“准备好咱们就开始吧,慕瑶小心一点,工作人员注意,如果出现任何意外,一定要第一保护好慕瑶。”
“Action!”
柳慕瑶的脸上瞬间褪去平静,换上一种混杂着惊慌、讨好和卑微的表情,声音急促带着颤抖:“那个说要报警的大叔,我已经跟他认错了,视频我也删了,我有办法让他们听话的!真的!”她急切地想要抓住姚圣锦的衣角,却又不敢。
姚圣锦只是死死地盯着她,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恨意,如同淬毒的针,扎在柳慕瑶身上。她一言不发,沉默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窒息。
柳慕瑶脸上的急切更甚,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你要多少钱?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的!”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讨好的、近乎谄媚的笑容,“你说啊,要多少?我马上转给你!”
姚圣锦依旧无动于衷,柳慕瑶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她猛地摘下帽子,手指颤抖着开始解自己衣服的扣子:“实在不行......我也可以让你拍我......你拍我!这样总行了吧?”
姚圣锦终于动了,她伸出手,不是接受,而是带着厌恶猛地阻止了柳慕瑶继续脱衣服的动作。
这个触碰仿佛击溃了柳慕瑶最后一点强装的镇定,她“噗通”一声直直跪在冰冷坚硬的石阶上,泪水汹涌而出:“你打我吧!你骂我都行!你打我!你可以不用原谅我......只要你......只要你不报警......”
她一边哭求,一边往前跪爬了几步,不顾一切地拉住姚圣锦的手腕,“大家都玩过火了......我知道错了......你开个条件吧,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求你了!”
姚圣锦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边、涕泪横流的柳慕瑶,眼神复杂,厌恶、愤怒、一丝微不可察的怜悯混杂着更深的疲惫。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一把冰冷的刀:“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柳慕瑶连连点头,脸上挤出劫后余生的、扭曲的笑容:“明白!明白!我走!我马上走!”她慌忙地想要爬起来。
周围不明剧情的人,看着柳慕瑶这卑微到尘埃里的表演,几乎都要以为受尽委屈的是她本人。那份唯唯诺诺、惊慌失措的可怜样,被她演绎得入木三分,极具欺骗性。
姚圣锦不再看她,转身,带着一身沉重的疲惫和未散的恨意,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向石阶上方走去。她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又倔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戏将以这种压抑的方式结束时,变故陡生!
刚刚还在地上狼狈爬起的柳慕瑶,在姚圣锦背对她的瞬间,脸上所有卑微、惊慌、泪水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得意、阴狠和浓浓嘲讽的冰冷神情。就因为姚圣锦最终没有说出“报警”二字,她仿佛又找回了掌控感。
她几步就追了上去,凑到姚圣锦身侧,语气轻佻而刻薄,带着施舍般的腔调:“哎,你确定不要钱吗?你收了钱我也放心点啊。拿着钱,也好帮你妈把债还了嘛,省得你们娘俩整天东躲西藏,跟阴沟里的老鼠似的见不得人。”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恶毒地戳向姚圣锦内心最深的伤疤和痛处。
恰好,两人走到了陆士宁预设好的关键位置。监视器后的陆士宁身体瞬间绷紧,连呼吸都屏住了,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姚圣锦的脚步猛地顿住。柳慕瑶的话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她最痛的地方。那长久压抑的屈辱、愤怒、对母亲处境的痛苦和对眼前施暴者刻骨的恨意,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她猛地转过头,那双眼睛里燃烧的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死死地、死死地盯住柳慕瑶那张写满恶毒笑意的脸!
在极致的恨意驱使下,姚圣锦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种发泄般的冲动,狠狠地推了柳慕瑶一把!
“啊——!”
柳慕瑶发出一声短促而真实的惊叫!尽管在排练中预演过无数次,但当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脚下踩空的那一刻,那种源自本能的、对坠落的巨大恐惧还是让她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只剩下纯粹的惊恐!她双手徒劳地在空中抓了一下。
不是排练时的动作!而是整个人直挺挺地、毫无缓冲地、像一截沉重的木头般向后倒去!
“嘶——!”
整个片场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倒抽冷气声!所有人的心在那一刹那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即使下面铺着厚厚的绿幕垫子,但从这样的角度,以这种失控的姿态仰面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连冯语都下意识地向前倾了身体。
姚圣锦在推出去的瞬间似乎也意识到失控了,脸上的狠厉瞬间被巨大的惊慌取代,她猛地扭头看向下方。
监视器的特写镜头里,清晰地捕捉到了柳慕瑶倒下的全过程。
先是后背重重砸在下方几阶的垫子上,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她似乎凭借着极强的专业本能,在身体接触垫子的瞬间,用手臂猛地一推垫子,利用反作用力让自己顺着斜坡向下翻滚。
但在翻滚过程中,她的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狠狠地撞在了侧边凸起、虽包裹了软垫但依然坚硬的石阶台面上!特写镜头清晰地捕捉到她因剧痛而瞬间扭曲的面容,额角瞬间渗出冷汗,牙关紧咬!
一路翻滚到最下方的垫子上,柳慕瑶终于停了下来。她整个人瘫软在那里,屏住了呼吸,努力放松身体,仿佛四肢都不再属于自己。但腰部传来的、如同被撕裂般的剧烈疼痛,还是让她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直流。
整个片场,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山城夜晚的风,呼呼吹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躺在垫子上、痛苦蜷缩的身影上。
“Cut!!!医疗组!快!!!”陆士宁的嘶吼声如同惊雷,猛地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他第一个从监视器后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