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组推选的代表陆续起身走向讲台。陆士宁所在的第一组,一位看起来比较沉稳的男生作为代表上前,将手伸入纸箱,抽出了一张折叠的纸条。他展开看了一眼,脸色微微变了变,快步走回小组,将纸条递给同伴们传阅。
纸条上清晰地打印着他们的命题《雨夜修车厂》。
陆士宁看到题目的瞬间,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这个题目,场景感极强,封闭空间、特殊天气。
自带冲突潜质,深夜、修车厂、可能出现的陌生人、故障车辆,但也对即兴构建人物关系、情节冲突和舞台调度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陆士宁迅速扫了一眼同组的七位成员,有男有女,气质各异,但彼此间几乎完全陌生。要在短短三小时内,将这群陌生人捏合成一个整体,在这个特定场景下创作并排演出一个像样的小品,挑战巨大。
徐国璋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陆士宁这一组,看到他们略显凝重的表情,镜片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微光。
“各组都已抽题。现在,由师姐带你们去各自的排练室。”他抬手看了看腕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战役指挥官般的紧迫感。
排练室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走廊的声响。空间不大,有些简陋,只有几把椅子散乱放着,一面墙装着镜子。空气里弥漫着新油漆和陈旧木地板混合的味道。
八位考生,加上一位坐在角落、拿着笔记本准备记录的师姐观察员,让空间显得有些拥挤。
短暂的沉默。刚才抽题的男生陈宇率先开口,语气带着不确定:“《雨夜修车厂》,大家有什么想法?时间很紧,我们得赶紧动起来。”
一个短发女生李想试探地说:“陆士宁同学,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毕竟你有做过编剧。”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纷纷看向陆士宁。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王哲也说道:“这种对你应该不算什么吧。”
李想有些生气,本来她只是想问问陆士宁的想法,毕竟他写的剧本这么火。没想到这个王哲顺着她的话把陆士宁给架起来了。
陆士宁没有理会,只是在思考,就目前掌握的几个要素,很难出彩。
这时一个女生说道:“雨夜修车厂,感觉很容易想到抛锚的车主,暴躁的修车工,或者抢劫?”
也有人补充道:“或者温情路线?陌生人互相帮助?”
想法都很常规,缺乏新意和深度。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焦虑在无声蔓延。
陆士宁回想前世的小品,突然想到了陈佩斯和朱时茂那个经典的《主角与配角》。
他想借鉴的不是它的喜剧形式,而是它身份设定与行为强烈反差带来的戏剧张力。
陆士宁环视了一圈还在苦思冥想的同学们。他的眼神不再是考场上的沉静,而是切换到了片场指挥时那种带着掌控力的状态。
“各位,”他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常规思路时间不够,也难出彩。我们需要一个强设定,把雨夜、修车厂和修车这个行为结合起来。”
“我说一下我的想法,如果有什么问题咱们再讨论一下。”
“核心设定:这个修车厂的老板,曾经是地下赛车圈赫赫有名的‘影豹’,技术顶尖,心高气傲。但在一场大雨中的致命追逐赛里,他不仅撞毁了自己的赛车,更连累了紧跟在后的队友‘蝰蛇’车毁人亡。事故原因至今不明,可能涉及对手恶意挤压或赛道故障,外界普遍认为是他违规抢线害死了队友。他背负着‘杀人车手’的污名和巨大心理创伤,从此隐姓埋名,窝在这个鸟不拉屎的修车厂,用沉默埋葬过去。”
这个设定带着强烈的戏剧冲突和人物深度,瞬间让组员们精神一振!大家都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陆士宁没有停顿,继续构建骨架,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比划着,仿佛在勾勒场景。
“雨夜,一辆明显刚经历过激烈驾驶、车尾甚至带着可疑刮痕的豪华跑车,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飞溅的泥水,猛地冲进修车厂!下来的不是狼狈的车主,而是一个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腕上金表晃眼的男人。”
“他咋咋呼呼,颐指气使,用脚尖嫌弃地踢开地上的油污工具包,冲着老板嚷嚷:‘喂!修车的!赶紧给我看看!钱不是问题,天亮前必须修好,别耽误了我的大事!’言语间充满了对底层修车工的赤裸裸的轻视和傲慢。”
陆士宁眼神带着引导:“这个角色要的就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欠揍感,但骨子里要透着一丝心虚和焦躁。”
“老板沉默地戴上满是油污的手套,没有理会对方的侮辱,像个真正的修车工一样,拿着强光手电,开始仔细检查车辆底盘、引擎和损伤处。随着检查深入,他的动作慢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了异常点,车底的刮痕角度不像是普通剐蹭。轮胎的磨损集中在特定位置,显示车辆近期进行过极限过弯和高速急刹。更关键的是,他在副驾驶座位底下,发现了一个被踩扁了一半、沾着泥污的金属挂饰,那是一只造型狰狞的蝰蛇头!这正是他当年在地下赛车圈鼎盛时期,亲自请人设计,赠送给死去的蝰蛇的信物!”
陆士宁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悬疑的张力:“老板的手指摩挲着那个冰冷的蛇头挂饰,沾满了泥污和,或许是干涸的血迹?他猛地抬头,眼神不再是麻木的修车工,死死盯住那个还在喋喋不休抱怨的商人。眼前这个人,要么是偷了蝰蛇的车,要么他当时就在现场!甚至,那场导致蝰蛇死亡的事故,就与这辆车、这个人有关!他很可能就是当年那个恶意挤压制造了赛道事故的元凶之一!”
“老板缓缓直起身,沾满油污的手随意在脏兮兮的工装上擦了擦。这个简单的动作,在他此刻散发出的气场下,充满了压迫感。”
“他盯着商人,用一种低沉,却每个字都像冰锥般刺骨的声音说:‘这车跑过‘断魂崖’吧?挂四挡,油门踩死,贴着外侧排水沟漂过去的,玩命啊?’”
这时陆士宁停顿了一下,“或许可以更直接一些,老板举起那个蝰蛇挂饰问:‘这东西,你从‘蝰蛇’的尸体上扒下来的?还是,他死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