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这几天的心情一直不太好。
蓟辽总督孙承宗一到遵化,就被朱由检请了去,待为了上宾。
同样身份地位不在孙承宗之下的袁崇焕却只能是夜宿荒野,喝尽西北风。
如此厚此薄彼,袁崇焕心里舒服才怪。
虽然说,孙承宗以前是袁崇焕的老师,同时也是关宁锦防线的缔造者,但今时不同往日,孙承宗如今也只是一个在野的身份。
而袁崇焕则是蓟辽督师,并且有着两次击破建奴还有着重伤努尔哈赤的辉煌战绩,战功卓著,声名显赫。
这一次勤王遵化,袁崇焕也是竭心尽力,第一时间赶到了战场之上,他是怀着一颗赤诚之心而来的。
但令袁崇焕万万没想到的是,满腔的热血换来的竟然是如此的冷遇,这不禁让他暗自感叹陛下的凉薄。
在袁崇焕看来,想要击退建奴人,指望京营和各地的勤王之师根本就不可能,唯有他的关宁军才有和建奴人一战的实力。
袁崇焕倒要看看,倘若他不出全力,朱由检如何才能够退敌?
此时,有太监前来传诏,宣袁崇焕、祖大寿、赵率教、何可纲入城觐见。
袁崇焕暗暗冷笑。
这个时候才想起召见他们,想必是朱由检和孙承宗也无计可施了吧?
不过皇帝召见,袁崇焕也没有胆量敢拒不奉诏,不过他暗暗打定了主意,这次觐见,他准备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就算朱由检问计于他,他也准备来个装聋作哑,晾他一晾。
来而不往非礼也!
就算他朱由检贵为帝王,又当如何?
于是袁崇焕也没有做任何的准备,换了一身朝服,带上祖大寿、赵率教和何可纲,径直入城。
刚入城,袁崇焕就明显地感觉到了一些异常,相识的和不相识的高阶文官和武将是络绎不绝,都奔向了一个目的地——遵化城内的巡抚衙门。
其中,大同总兵满桂可是袁崇焕的老相识了。
以前满桂在关宁军中任过职,战功彪柄,威名赫赫,只不过满桂性格粗鲁直率,和身为督师的袁崇焕尿不到一个壶里,屡有矛盾,朝廷也只好将满桂调往大同。
满桂也瞧见了袁崇焕,不过他连马都没有下,重重地冷哼一声,扬鞭打马而去。
何可纲不禁大怒,道:“岂有此理,这个满桂也太目中无人了吧,督师何等身份,他敢如此蔑视,等稍后见了陛下,督师何不参他一本。”
袁崇焕面色凝重,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小人得志,任他猖狂罢了,如此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到了巡抚衙门,那就更热闹了,各镇的总兵副总兵、京营的各个勋贵将领扎成了堆,相熟的各自围成了一个圈,相谈甚娱。
袁崇焕的到来也似乎没有激起什么涟漪来,许多人也只是平扫了一眼,瞬间就又将头转了过去,似乎不认识一般。
也只有兵部右侍郎李邦华上前和袁崇焕寒喧了几句。
这倒也不奇怪,李邦华做为兵部的官员,自然少不了和辽东方面交道打得多。
至于其他的各镇总兵,虽然官位没有袁崇焕那般高,但他们之间又没有上下级的隶属关系,自然不用去鸟他了。
再说了,这几年辽东那边是朝廷着力经营的地方,不但朝廷税赋的大头都给了辽东,而且还专门加征了辽饷,以补充辽东的军费开支。
辽饷不但搞得天下百姓怨声载道,就连其他的各地军镇都大为不满。
毕竟大家都在一个锅里吃饭,你这边吃得多点,他那边自然就吃得少点,各个地方的这些兵头,哪个不是一肚子的怨气。
至于说京营的那些勋贵将领,一个个世袭的爵位傍身,眼高过顶,从来也没有把那些封疆大吏给放在眼里。
袁崇焕一行自然也就没人去搭理,站在堂前,脚趾头都能抠出个三室一厅来。
这让袁崇焕是好生的郁闷。
在辽东,袁崇焕那就是天,无论他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拱月,奉承之词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何曾受过这样的冷遇?
不过更让他尴尬的事还在后头呢。
当孙承宗出场的时候,原本都在闲聊的众人都立刻围了上去,纷纷揖首见礼,颂扬之词不绝于耳,俨然成为众人所关注的焦点。
这当然和孙承宗现在的地位有关。
孙承宗现在担任的是蓟辽总督兼理各路勤王兵马,也就是说现在遵化一带的所有的明军,都归他统辖指挥,自然是人人巴结。
孙承宗含笑着一一回礼,略作寒喧,很快地就来到了袁崇焕的身边。
袁崇焕也赶忙地揖礼问候。
毕竟孙承宗做为他的老师,对他更是有提携之恩,那怕今时袁崇焕官职已不在孙承宗之下,但也必须以下礼见之。
祖大寿、赵率教、何可纲三人更是恭敬行礼,三人皆是孙承宗当年经略辽东时一手提拨起来的,有着知遇之恩,丝毫不敢怠慢。
孙承宗含笑相搀,对袁崇焕道:“元素,咱们可有几年没见了,走走走,咱们这边说话。”
说着,便不容分说地将袁崇焕拉到偏厅。
寒喧了几句之后,袁崇焕便向孙承宗询问起来。
“恩师,不知此次陛下召见,可是为了商讨退敌之策?”
孙承宗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不是商讨,退敌之策陛下已经确定了,这次召各路将领前来,只是颁布命令罢了。”
袁崇焕恍然大悟,道:“原来恩师与陛下已经确定了退敌方略了。”
孙承宗又摇了摇头,道:“此次的退敌之策,全是陛下所谋划的,为师也未曾参与。”
这回袁崇焕彻底地惊呆了。
如果孙承宗参与了谋划,这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孙承宗本来就是一位军事奇才,整个关宁锦防线,就是由他所缔造的,在对付建奴人方面,孙承宗还是有着一套办法的。
但此刻孙承宗亲口所说他未曾参与,所有的计划都是由陛下亲自来制定的,袁崇焕不惊讶才怪。
行军打仗,那可不是儿戏,朱由检深居内宫,从来也没有过行军作战的履历,就算他读过几年的兵书,那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如何能指挥得了几十万的大军,更如何能同凶悍狡诈的建奴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