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转头望向毕自严,毕竟推广种植甘薯五万亩,前期的投入也是不小的,这方面还得需要户部的钱粮支持。
“毕爱卿,推广甘薯种植,此事需要工部和户部通力配合,工部负责管理,户部负责资金投入,具体预算多少,还需要你们协商,但无论如何,甘薯推广乃是重中之重,你们户部必须要优先予以支持。”
毕自严是一脸的苦相,这么一个庞大的项目,涉及到五个省的范围,不用细算,也是一笔巨额的投资。
可现在户部的帐面上,早就是亏空了,压根儿就没有多余的钱。
朱由检轻飘飘的一句话,还不知道毕自严背负了多大的压力呢。
“陛下,户部真的没钱了,今年的田赋收上来的还没有往年的一半,盐税也只有九成多,其他税赋也较往年大幅减少,而朝廷开支浩繁,光是各地的军饷,平均拖欠十几个月,各级官员的俸禄,也拖欠了十几个月,真拿不出来一点钱了。”
毕自严说的倒是实话,如今北方各地灾荒连年,老百姓连活都活不下去了,如何还有能力去向朝廷纳粮缴税?
庞大的流民队伍,朝廷不但收不到一点的税,反而还得贴补粮食去赈济。
这一里一外,户部的亏空就进一步拉大了。
朱由检沉吟了一下,道:“那众爱卿可有解决之法?”
毕自严没有吭声,礼部尚书钱象坤抢先地道:“陛下,臣以为可以效仿辽饷,向民间开征甘薯税,专税专用,这样就不会延误甘薯的推广种植。”
为了弥补军费开支的不足,朝廷特别地开征了辽饷,这钱是专饷专用的,每年大概能收三四百万两银子,全部用于辽东前线。
毕竟辽东防线最为紧要,如果朝廷没钱,守不住关宁锦防线,那么大明王朝就会彻底玩完。
但辽饷的开征,无疑让本就背负沉重负担的底层百姓雪上加霜,再加上各级的官吏层层加码,百姓苦不堪言,流民愈发增多,整个大明王朝都快坐到火山口上了。
种植甘薯,本来是一件利国利民之事,但前期投入没有着落,强行从老百姓身上搜刮的话,反倒会搞得是天怒人怨,进而迁怒于甘薯,让甘薯的推广变得举步为艰。
所以钱象坤的主意纯粹是馊主意。
李邦华此时奏道:“陛下,万万不可,辽饷的开征已经让百姓是苦不堪言负担沉重了,倘若再征甘薯税,必令民怨沸腾,再生民变。”
朱由检道:“那李爱卿可有别的办法吗?”
“臣以为,恢复工商矿税乃是上策,只要陛下准允工商矿税不入内帑而充国库,必得天下万民响应。”
工商矿税是崇祯继位之后才取消的,以前的工商矿税收上来并不入国库,而是进了皇帝的内帑私库,所以一直以来为人所诟病。
李邦华的奏言宛如一颗重磅的炸弹,立刻掀起滔天的巨浪来。
钱龙锡第一个跳了出来,疾言道:“陛下万万不可,先前工商矿税取消之时,万民皆称颂陛下英明,如今再复征收,出尔反尔,岂不让天下人耻笑,也有损陛下的名望。”
礼部侍郎周延儒也奏道:“陛下,征收工商矿税,乃与民争利之举,断不可行。”
底下的群臣更是议论纷纷,皆言不可行。
朱由检看着朝班此时的乱相,暗暗地冷哼了一声,果真是屁股决定脑袋,方才钱象坤提议开征甘薯税,大部分的官员都是毫无反应的,甚至是默许的,毕竟老百姓的死活,跟他们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但开征工商矿税,那就不一样了,那就是动了他们的蛋糕呀。
底下许多官员看向李邦华,都是一脸的苦大仇深,宛如李邦华扒了他们家祖坟一样。
朱由检暗暗地点头,重用李邦华这步棋看来确实是走对了,关键的时候,还是李邦华能主动地站出来给自己抗雷。
复征工商矿税,是朱由检计划内的事情,不过朱由检也深知此举必将是困难重重,所以朱由检准备是暂缓一步再执行,最起码等到他能掌握内阁的话语权的时候,再行推出。
但没有想到,李邦华今天当朝就提出来,石破惊天。
毕竟当初取消工商矿税的时候,李邦华就曾提出过反对意见,认为税赋乃国家之根本,岂可轻易而废之。
但当时李邦华人微言轻,崇祯只听信内阁大臣的建议,所以才把工商矿税给取消了。
不能不说,这是当初崇祯走的最大的一步昏招,取消工商矿税,最得利的,无疑是那些士绅商贾集团,他们本就攫取着巨额的利润,取消税赋之后,更是赚得盆满钵满。
而朝廷的亏空则是进一步拉大,入不敷出,举步为艰。
李邦华能看到这一点,其他人看不到吗?
只是大部分的朝臣,都是既得利者,他们当然不会做出损害自己利益的事情。
而且李邦华提出重征工商矿税之后,那些东林党的同僚们恨得是牙根直痒痒,心中直呼“叛徒”。
所谓的东林党,其实并不是后世那种有组织有纲领的政党,只是一种结构松散的朋党,否则的话,今天他们就能将李邦华给开除党籍了。
御史李日宣更是当堂就弹劾起李邦华来:“启奏陛下,兵部尚书李邦华拟私建军校,勾连武人,图谋不轨,请陛下治其结党营私之罪。”
不得不说这些御史都是些狗鼻子,李邦华奉旨筹建军校,这才刚有了一个议案,还没有付诸于行动呢,御史这边就听到了风声。
李邦华跟看白痴一样看向了李日宣,这家伙鼻子虽然灵,但头脑却不太灵光啊,光知道兵部这边有个筹建军校的议案,却不知道筹建军校是陛下的主意,还拿这个事来弹劾自己,这不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么?
果然朱由检一听,鼻子都气歪了,这些御史,真是吃饱了没事干,风闻奏事,信口诬陷。
幸亏这事情是朱由检让李邦华去做的,否则的话,李邦华如何能自证清白呀?
朝中的这种歪风邪气,是该改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