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府，广陵驿。
寒冬时节的雪花尚未落地便被此处人声蒸腾。
先是十几条梭船停靠码头。
而后便有三十多名身穿黑色飞鱼服的锦衣卫跳将下来。
神色凶厉。
对衙门差役也敢动手推推搡搡。
以两排人墙清出一条通道。
这一幕引发了不少人的注意。
纷纷猜测。
而靳一川则领着几人直奔驿站寻管事的驿丞。
其余人则继续清赶码头的船和人。
要清理出一个大道来。
那些被驱赶的商户豪绅自然有所不满。
正要据理力争。
却看到管事的驿丞慌里慌张地穿戴衣靴小跑过来。
身后靳一川昂首挺胸地跟上。
一大堆役员正要行礼。
却被翘首往河道观望的驿丞打断。
“别废话了，赶紧把驿站的船都清开，给钦差大人让路！”
“是！”
随着衙门的人亲自出马。
那些商户豪绅纵有不满也只能乖乖地移开自己的漕船。
此刻宽大码头上的百姓都好奇地看热闹。
尤其是那些搬运货物的苦力。
个个盯着。
“这是哪位大人物？这么大排场？”
“噤言！没看驿丞大人都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
“那是锦衣卫，是皇上身边的亲军！”
“听说呐，就连二品大员他们都能抓进诏狱先斩后奏的！”
“你说的不就是杨涟大人？那是魏阉假传圣旨的，这事皇上已经诏告天下了！”
“那锦衣卫到咱扬州府来是皇上要抓谁吗？”
“不会要来抓咱得知府大人吧？”
“不会！任大人多好呀！”
肖子仪还未到场。
靳一川等人的飞鱼服便已经让这些围观的百姓和商贾都议论纷纷。
毕竟锦衣卫在江南这片儿还是稀奇的。
尤其是这么大张旗鼓的阵仗。
“来了，来了！”
“没看到啊，哪呢？”
“说的是知府大人来了哦！”
很多人扭头往后看去。
这才看到确实有扬州府衙的一队阵仗快步赶来。
马车上正是那位扬州知府任民育。
等到了地儿。
他才下车跟总旗靳一川招呼。
而后一齐候在江边。
不多时。
一辆三层高的官船缓缓靠岸。
身穿绯色飞鱼服的肖子仪不紧不慢地踏上广陵驿的码头上。
虽是正五品。
但气势却不弱于一位朝堂三品大员。
毕竟锦衣卫在外都是钦差。
而以他正五品的北司千户的身份。
是能够对三品及以下大员先斩后奏的。
当然了。
也得需要奏好。
任民育拱手弯腰，态度很客气，“钦差大人远道而来，下官在府内已备好接风酒宴，不妨随下官入府休憩片刻？”
肖子仪拱手笑了笑。
态度和切。
“那就叨扰任大人了。”
“不敢不敢。”
而后肖子仪便在邀请下前往任府。
不知多少人求进不得的知府大门就这么对肖子仪坦然敞开。
只是任民育此刻也不知晓肖子仪的来意。
但他感受到肖子仪的和切。
倒是心下稍安。
可惜。
肖子仪此次于扬州府停靠并非跟他话家常人情。
而是要来杀很多人的。
……
任府，夜宴。
在这座古朴而典雅的任家府邸里。
松散的雪花轻盈地穿梭于雕梁画栋之间。
而堂内灯火辉煌。
暖意融融。
竟与外面的风雪清冷形成了鲜明对比。
仅两人却能享受满桌珍馐美味。
知府任民育端起酒杯。
“肖大人，请。”
肖子仪也端起酒杯与他轻轻地碰了一杯。
一饮而尽。
这一杯酒下肚。
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拉近了些。
任民育打量着他年轻的脸庞。
而后轻轻拍了拍手。
屋外便仿佛得了什么令。
七名身着薄纱的歌姬便缓缓步入堂中。
肖子仪登时就看直了。
存心试探的任民育见状心下欣慰。
便又拍了拍手。
角落的屏风后便传来琴与琵琶的和鸣。
一曲悠扬动听的江南小调更平添几分柔美飘扬的氛围。
歌姬随曲调而舞。
身姿曼妙，步履轻盈。
肖子仪登时沉浸在这歌舞之中。
还轻拍着桌子附和。
任民育脸上带笑，自饮自酌，倒也没去打扰。
很快。
一曲毕。
肖子仪充满好奇地看向屏风。
“任大人，这唱曲竟如此婉转悠扬，不知屏风后是哪位名家？”
他虽然听不懂。
但是也知道这种能够动人心弦的曲不会简单。
而且吴侬软语总归很能触动男人。
吹捧两句总不会错。
“哈哈，肖大人久在京城，不知可听说过金陵有条秦淮河？”
“任大人莫不是笑我年轻？秦淮八艳，谁人不知？”
“这正是其中二位，李香君歌声甜润，精通琵琶，而顾横波南曲第一，才貌双全。”
任民育说着。
便挥手命几名随侍左右的婢女收起屏风。
露出了屏风后一大一小两名女子。
大的雍容贵雅，小的娇小可爱，皆为国色天香。
肖子仪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
眼神竟有些痴迷。
旋即他尴尬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
作为过来人的任民育自然都懂。
挥了挥手。
便将所有人都遣退。
看到肖子仪有些失望和迷恋。
他小声说道。
“肖大人，自古风流才子，国色佳人，都是一段佳话，她们二人今夜都是你的。”
肖子仪眼睛登时一亮。
便听任民育又凑过来小声问道。
“肖大人此番南下，不知可有老朽帮得上忙的地方？”
肖子仪轻笑，慢悠悠地端起酒杯，故作姿态，“任大人难道没有接到消息？在下是奉皇命前往金陵重建北司的。”
“仅仅如此？”
“仅仅如此。”
而后他站了起来。
“任大人，在下不胜酒力，不知可有地儿休息？”
“自然是有的。”
任民育会意地安排来一名婢女引路。
肖子仪便拱手告辞了。
步伐轻快。
任民育却只是看着这个年轻人的背影。
皱着眉头思忖。
而一座僻静地厢房内。
肖子仪推门而入。
果然看到一大一小两名倾城女子正笑着聊天。
见到他来。
也不畏惧怕生。
“两位姑娘在聊什么？这么高兴！”
身姿娇小的李香君轻笑。
大方接话。
“我与横波姐姐在说，明日江左名流郑元勋主办的兰社召开，肖大人是否有兴致前去观赏一二？”
肖子仪挑眉，“兰社？”
顾横波沉稳大气地笑起来，“肖大人有所不知，江南风气喜好结社，这兰社正是一群才子佳人以诗画结成，我与香君妹妹还有月生妹妹正是受邀而来。”
肖子仪走过去左怀右抱，“不知都有哪些大官在呐？”
李香君略显激动，“那可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