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了,不要杀我,不要——”
“噗呲——”
“话真多。”
黑衣人摁着那个贪官的脖子从刀上抹了过去,鲜红的血瞬间溅满了刀刃。这黑衣人用这贪官的衣服擦了刀上的血,骂了一句,收刀,戴上斗笠离开了这所宅子。
雨夜,一所大宅子的人,被屠戮殆尽。屋内血流成河,尸横遍地,却无一人知晓。
翌日。
在华州国东边的塔利市与遂懿县城的交界地带,坐落着一个小镇。
这一天,在镇上的一家酒馆里,本是下午未时过半,店里就几个人光顾,此时此刻,店小二正在打算盘算账。
“小二,上一坛子酒。”
一个声音,打破了店里的宁静,店小二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长七尺约半,散发,头戴黑色斗笠,身着墨黑白领口文武袖,下身穿衫黑裤,脚蹬乌黑靴,脸上挂着半帘黑遮脸布的人正在往店里的角落走。让店小二感到惊愕的,不仅是他腰上别着的两把刀,还有他身上若隐若现的一股黑气。
此人刚一走进店里时,立即将店中本就不算热闹的气息硬生生地压到了冰点。店小二被这强大的气场压的“咕”地咽了下口水,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因为这个人身上的气息不仅寒冷、压迫,而且隐隐约约的透出……一丝丝杀气和戾气,而店里的其他几个顾客聊着聊着也瞬间感觉周围寒气逼人,又觉得自己脖子上像是被架了一把利刃,顿时都不寒而栗起来。
店小二正处于沉静状态时,霎时,角落里面传来一声:“小二!”吓得他一个激灵抬起头:“啊——啊,啊?”看见那个人正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儿盯得自己心里发毛。
“啊,这个,客官有,有何吩咐啊?”
“酒。”此人言简意赅地说道。
“得嘞!您稍等!马上就来!”
店小二在拿酒的时候瞥了他一眼,看见那个人把遮脸布从脸上拿了下来,随即也瞥了店小二一眼。二人目光相对时,店小二便感觉有两道利剑刺向了自己,吓得赶紧挪开了视线。
当他抱着酒坛子走近那个人时才看见,此人左眼皮上有一道竖着的、不重不轻的疤,而且衣服右胸口和右肩上合起来像是有一个用草书写上去的一个字,隐约像是一个“言”字,但不仔细看真不像是一个字。
这人一坐下后,周身的气息便慢慢散去。“这人是干什么的?倒墓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店小二会有这种想法,但是他立马停止了想象——跟自己又没有关系。于是乎,他放下酒坛子就飞一般的跑回柜台继续打算盘了。
这个人把酒坛子打开,缓缓的倒满了一碗酒。他刚把碗端起来喝了一小口,就听见外面有嘈杂的喊声。他闻声扭头从窗户看去,只见外面卖货的、闲逛的、要饭的,以及一些店铺都在边喊忙着收拾东西关门儿或跑路:
“不好啦,陈疤来啦!”
“快走,快走!”
“快跑,赶紧的!”
此时,街上又传来几声粗鲁的叫骂声:“滚一边儿去!”
“闪开,敢挡你爷的道儿!”
此人却笑了一下,继续喝酒。
一时间,门口的街上乱成一团,但过了一会儿以后,悄然无声——因为都走完了。
店老板和店小二也一看不对劲儿,想前去锁门关窗户。结果店小二刚把门儿闭上,还没来得及扣锁,门就被“咣”的一脚踢开了,店小二被一脚蹬在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
来者长相丑陋,油头粉面,体态肥胖,一口歪牙,身着土色布衫,敞胸露怀,下身穿海渔裤,裤腰上插着把柳叶刀,关键是那一张丑脸上,从右眉梢到鼻尖,有一道很长的刀疤,因为姓陈,镇上人都在背后称其为陈疤。此时,他站在店门口破口大骂:
“你俩想咋?看见疤爷我过来你俩还想关门儿?!咋地啊?不待见我啊?!”他身后的四五个小弟也纷纷附和着骂街,店老板被他骂成了孙子,一个劲儿的鞠躬、赔礼道歉:
“哎呦呦,疤爷小人错了,疤爷里面请!”
陈疤骂骂咧咧的坐下后,又喊道:“赶紧的,给老子上菜,快点儿!一帮子属王八的!”
店老板此时面露难色道:“疤爷,我们这都是小本儿生意,您看,您是不是应该先把之前的给……”
还没等店老板说完,陈疤“咻”的一下站起来,一把薅住店老板的领子,又骂开了:“老子先欠着咋了?!废话少说,今天的依旧欠上,先给爷上酒上菜!”
骂完,又扭头看向店里的其他几个客人:“唉唉唉,你们几个臭虫快滚!敢搅了你疤爷喝酒的雅兴,腿给你打断!”其他几个人看来者不善,急忙拿起包袱,往桌子上丢了几文钱,便仓皇而走。
“哼,可笑,一个丑的跟野猪成了精的臭流氓喝酒还能喝出雅兴来?”
角落里忽然传出的一声冷笑,把店老板、店小二以及陈疤一行人都吓了一跳,这几个人扭头一看,角落里那个黑衣人正在边喝边嘲笑陈疤刚说的话。店小二内心更是惊愕万分——要不是这笑声,自己甚至都忘了角落里面还有一个位置,这个人太奇怪了,他坐下的一瞬间,把他身上和周围所有的气息都掩盖了,仿佛消失了一般。
正当店小二沉浸于自己的想象之中时,陈疤已经是怒火中烧,脸上的五官已经扭在了一块儿,扭头看向角落:“嘿~哪儿爬过来的鳖孙?敢骂你爷爷!”
此时,角落里那个黑衣人瞬间收了笑容,抬起了那张冷峻的脸,唇角向上拐了一下,一双星目盯着陈疤说道:“你叫陈疤,本名陈五,就因为你爹跟遂懿县县令年轻时有过命的交情,所以,”
说着,这个黑衣人站了起来,“即使你欺负人,四处作恶,宛穆镇的捕快也不会整你。久而久之,你这浑蛋玩意儿就成了宛穆镇无人敢惹、无人不怕的镇霸。我介绍的,对吧?”
陈疤就这么地被别人“自报家门”,暗自惊了一下。但因为平时实在是横惯了,所以根本没把此人放在眼里。
“呯”的一下,他把手里的酒坛子往地下一砸,冲着那个人喊道:“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老子说话?给我上,把他的腿打断!”说完他的那帮小弟拿着棍子喊叫着冲向了那个人。
“一帮虫子……哼……”
那个人嘀咕了一句,摇了摇头。等到其中一根棍子距离他的头只有一寸长时,他的手一甩,一旁的店小二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的手,下一刻,几道寒光闪过,随着一阵惨叫过后,陈疤的几个小弟手脚筋全部被切断,手腕、脚腕处全部血肉模糊,躺在地上哀嚎。
店老板和店小二顿时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想走,脚上仿佛锁了个枷锁;想喊,嗓子眼儿仿佛堵了个什么东西,怎么也喊不出。那个黑衣人已经慢慢的走向了陈疤,手持利刃,刀刃上沾满了血。
陈疤也是个识时务的人,见来势不妙,便夺门想走,可是,他走得了吗?!从角落处飞来一个酒坛子,直中陈疤的后脑勺。“砰”的一声,给陈疤砸了个趔趄。那个人脚在桌子上一点,一个燕子空翻落在了陈疤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整个过程只存在于闪过的一瞬间。
陈疤吓了一跳,随即从腰间拔出刀,一刀向那个人砍去,那个人把头向后一偏,“当”的一下,陈疤的刀不偏不倚的砍在了门框上。此人向后一退,又抬腿猛的向前一踢,一脚踢断了他的刀,转身又是一脚踹向了他,陈疤感觉自己胸口剧烈一痛,紧接着又感觉自己腾空而起,便重重的撞在了墙上,掉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那个人突然瞳仁一聚,从眼眸中散发出两道若隐若现的黑色光雾,刹那间整个人化为一道黑影,从门口闪到了陈疤跟前,把他衣领子一薅给提了起来,脚下将他一绊,一个翻跤把他又摔在了地上,反手一刀准确无误的插进了陈疤的心脏。
此人将刀一拔,一股鲜血从陈疤的胸腔子里面喷涌出来,陈疤当即口中吐血,腿抽搐了两下以后,头一歪,便再也没了动静。
此人在陈疤的衣服上擦净了刀刃上的血迹,扭头一看,店老板和店小二早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双手发抖,上下牙打颤。这个人将刀别回背后,转身一步一步的走近柜台,打了个响指,柜台前的两个人一惊,恢复了意识。店小二立马从墙角抽了把笤帚,随时准备跟他拼命。谁知此人用手朝后撩了一下额前的长发,淡淡的笑了笑,说道:
“行了,不用防着我,我不会动你们,我的任务完成了。”
说完,他从背后摸出来一个酒囊:“我打一壶酒,包括刚才打碎的那坛,你们这儿一共是要多少银子啊?”
“我我我们不收你钱了,你赶快走吧。”
“哎,那不行,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那个,那个,十文钱……”
“别这么紧张,我说了我不会动你们。”
他又从衣服里摸出了十文钱和几块碎银子,在柜台上一码:“喏,酒钱,还有赔的。”
店老板立马边把银子往怀里揽,边赔着笑脸说道:“好嘞!好嘞!”
这个人将遮脸布一戴,又换上了一副冷峻的面容,给了店小二一张字符:“一会儿如果有官兵过来,问这摊子事儿是谁干的,你就说有一个人闯进来杀了这个畜生,如果问那个人是谁,就给他们看这字符,明白了吗?”
“好好好,明白,明白。”
那个人接过已经灌满酒的酒囊后,停顿了一下后,他的身上又逐渐地弥漫出一股黑色的气息,唬得店老板和店小二动也不敢动一下,这个人出门左右一看,闪走了。
店里的两个人估摸着他走远了后,好奇的打开了字条,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俩字:骁华。字的旁边,有一个“杀”字印记。
店小二一下子懵了:“这,这是什么东西?”
可店老板却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过了半晌儿才缓过来。
“叔,你咋了?”店小二扶起他,不解地问道。
“骁华……华州刺客组织……”
而这个人,就是骁华的第四名刺客——言步影。
言步影仿佛天生喜欢跟华州官府的人作对,杀完人总是留下姓名,但是这么多年,官府没有几次见过他真面孔——因为他就是喜欢看官府那帮孙子一个接着一个被上司骂得狗血淋头的样子。
正当店里的二人还处于后怕时,言步影已经走出了宛穆镇,来到了遂懿县边境上。陈疤是他在宛穆镇临时接的一个任务,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是据此较远的地方。
言步影使用虚影步法,一口气走了十几里路以后,马上就要走出遂懿县了。此时正值午间,又逢刚下完雨,一轮艳阳高挂,天气闷热难耐。言步影往嘴里倒尽了酒囊中的最后一滴酒后,抿了抿嘴唇,看到街道两旁可供歇脚的只有一处茶馆,他伸手往衣服里面一摸,好家伙!路上开销太大了,总共拿的钱就剩下二十文钱了。无奈之下,他只好走到茶馆门口的凉棚底下,摘下斗笠,靠着墙歇息。
此时,门口正好有几个茶客在坐着喝茶聊天,其中一个谨慎的四处看了看后,悄声地对另一个人说道:“哎,你听说了吗?就在刚才,宛穆镇的陈疤让人杀了!”
“真的?!你咋知道的?”
“哎呀你看你还不信,我堂兄就在宛穆镇住着,他刚才跟我来信说的,说官兵去看的时候,我的天!胸口上让人砍了个大洞,血溅了一地,他那几个跟班儿也被废了手脚,那场面,啧啧啧!”
周围其他几个茶客也闻声凑了过来:“真的假的?那陈疤死了?”
“死的活该,他那个人太坏了!”
“死的好!我家之前就是被他欺负才搬来这儿的,我侄子之前被他手底下人打伤,养了三个多月才能下床。”
其中一个女人愤懑的说:“当街调戏妇女,欠钱不还,殴打良民,我都觉得死得太轻了!”
其中一个插嘴道:“哎哎哎,各位,都知道吗?这次好像是骁华的人干的。”
周围一帮子人立刻惊呼起来:
“我的天啊!刺客组织啊!算陈疤那浑蛋倒霉。”
“不知道陈疤那狗东西如何得罪了骁华那些大佬们,真活该呀!”
“也罢,这不是有人替我们收拾了?!”
……
言步影在墙的侧面听罢,又笑了笑,摇了摇头。他将斗笠往头上一扣,从后街绕近道走出了遂懿县。又向北行驶了大约几里路,进到了一个树林子里面,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刻着三个大字:落日岗。
“落日岗……哼……”
言步影冷笑一声,把悬赏令揣进衣服里面,走了进去。
“这次,老子要跟你们连着旧账一起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