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谧，如水的月光挥洒在青瓦宅院中，青毛山南风轻轻吹拂，格外凉快爽人。
陈明川法力流转一周，驱散掉身上的酒气，从胸膛的衣兜中取出青灰竖盒，将其中莲灯拿出，恭恭敬敬置在祠堂的乌木案台上。
方才温家设下酒宴，一直畅怀尽兴到现在。大泽谷这边由下人打理完好，已恢复到撤离前的样子。
一番烧香祭拜感谢后，陈明川跨过门槛，便听到一声呼唤：
“川儿。”
“父亲！”
陈明川知晓陈青石等候多时，拱手道。
陈青石眼袋有些松垮浮肿，包裹着的那双眼眸也逐渐变得浑浊，他将并不精亮的眸光注视在陈明川脸上，缓声道：
“明早便把事情和清竹说了吧，杨青茂那边我已交代好。”
言罢，他转身走了。
“是！”
陈明川应声道，明白父亲为他所做的努力。
“父亲一定与岳父谈了许久……”
他低声自语，微微窒息，仿佛瞧见了杨青茂的反应神情。
半天之前，杨青茂还握住他的手，笑着赞扬说自己没将闺女嫁错人。
老丈人嘴里可说不出比这更好听的话。
“除了获得杨清竹的原谅，其他人你不必担忧。”
陈青石话语不多，陈明川却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他作为父亲给予的帮助。
“三年多了，是该坦白了……”
陈明川低声自语，他不会逃避，亦不愿逃避。
——————
翌日清晨。
香木床榻上，杨清竹拢了拢垂落的长发，先是伸了个懒腰，扭头眯眼望向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却看到案台前正捧着玉简的陈明川。
“阿川？你咋没去修炼啊？”
杨清竹揉了揉眼睛，哈了口气。
昨晚陈明川难得闲适下来，便回房与她睡在一起，这也是自陈明川突破到升阳境后夫妻二人少有的几次同床共眠。
修士在跨入升阳境之前，精力并不比凡人多出太多，一样需要正常睡眠休息。而到了升阳境，有了灵识之后，一般打坐冥想就能完全恢复精力，不再刚需睡觉。
杨清竹昨晚那觉睡得格外舒心，却不知一旁的陈明川心事重重，彻夜难眠。
“清竹，睡得如何？”
陈明川浅笑，走到床榻边坐了下来，摸着杨清竹的素手。
“睡得可香了！”
杨清竹坐在床榻上，搂住陈明川脖子。
“有件事在我心里埋藏许久，是该跟你坦白了。”
陈明川声音蓦然多了些许正经。
“什么…事啊？”
杨清竹敏锐察觉到气氛不对，笑颜微微有些呆住。
“是乌洛兰的事。”
陈明川开门见山道。
“什么……”
杨清竹表情僵硬，如遭雷击。杨清竹知道乌洛兰这个名字，知道她是谁，知道她在乌图拓出现前与陈明川的关系。
陈明川将事情原原本本坦白出来，看着杨清竹表情一点点变化，垂眸、皱眉、低头，直到最后眼眶发红湿润，眸光暗淡，失去原有的那份澄澈。
二人沉默良久，偶尔传来几声抽噎。
“你喜欢她吗？”杨清竹问道。
“…喜欢。”陈明川顿了顿，然后说道。
良久后。
“你喜欢我吗？”杨清竹又问。
“…喜欢。”陈明川还是顿了顿。
一滴清泪落入鸳鸯棉绒红被，杨清竹坐在床榻上，只说道：
“你出去吧。”
陈明川出了卧房，坐在房外的青灰石阶上。
这一坐，就是三天三夜。
陈明川就干坐着，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说，也不拿出玉简翻阅。
山间的轻风，白日的灿阳，夜晚的皎月，成了与他相伴最多的东西。
陈玄朝陈景夕没来过，族中修士没来过，长辈们也都没来过。
仿佛这成了与他人无关的，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杨清竹知道陈明川守在外面，陈明川也能偶尔听见几声抽泣。
直到三天过去的一个清晨。
“你进来。”
陈明川打开门扇，看见杨清竹穿上一身堇色衣裙，坐在梳妆台前，直直地看着他。
她没有化妆，只是整理好仪容，阳光洒在她的侧脸，多出一份别样的美感。
“将她接过来吧，我同意了。”她轻声说道。
陈明川想开口，却不知怎么说。
“现在就去吧！”
杨清竹声音多了份情绪，并不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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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阴山。
一路走来，陈明川心怀忐忑，脑中却没怎么想乌洛兰，仍在想杨清竹。
‘她其实一直是个温柔的人……’
陈明川也是与她成婚后才逐渐意识到这点。
那三天，杨清竹没有骂过陈明川一句，却反而让陈明川觉得更加亏欠。
毛阴山南麓山势不比青毛山高，林木却繁盛很多，遮天蔽日，树荫森森。
不多时，阿象将他接了进去。
陈明川没去见乌图拓，而是直接去见了乌洛兰。
“洛兰，你…怎么了？”
红木案台前，陈明川看着眼前的羽裙少女，她的乌亮长发，白皙皮肤，淡金色眸子，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现在的乌洛兰，看上去更像一位人族女子。
“怎么了，不好看吗？”
乌洛兰声音有些低微，眉头垂下，没敢接住陈明川的眸光。
“没有，很好看，你一直很好看。”
陈明川连忙说道，察觉到乌洛兰情绪的不对。
“阿爹他，知道了平阳郡的事，夸你做的很好。”乌洛兰笑了笑，面上多了些许阳光。
“前辈他……”
“他马上就去闭关了，大概这几天吧。”乌洛兰说道，起身将陈明川拉到自己身边。
‘此关一入，是生是死，未来数十年，都难知晓啊。’
陈明川内心叹息，开口安慰道：
“前辈吉人自有天相，此关一定会很顺利。”
乌洛兰眉眼含笑，并不多说，她比陈明川更明白突破之难。
“小子，借你吉言了。”
鼻梁高挺的银发金眸男子骤然出现在殿口，瞥了陈明川一眼。
陈明川赶忙起身行礼。
乌图拓却是摆摆手，走到陈明川身前，递给他一个巴掌大的黑色骨盒，正色道：
“此物必须妥善保管好，等时机到了，兰儿会把盒子打开。”
陈明川接过骨盒，又听乌图拓说道：
“稍微收拾一下，你便直接带兰儿走吧。”
“前辈您……”
“直接走吧，你将她照顾好就行。记住，等我出关后，会去你陈家走上一趟，希望到时还能在平阳郡寻到你家。”
乌图拓素来正经，此刻少见的露出笑容，冲陈明川轻轻点了点头。
陈明川明白，这既是威胁之语，亦是期盼之言。
“前辈保重，未来我们一定还能再见面的！”陈明川行礼，认真说道。
不久后。
乌洛兰，她的丫鬟阿欢，以及两个熟人阿虎、阿象，皆穿上提前备好的人族服饰，离开毛阴山，前往陈家。
此行乌洛兰除了带上自己的东西物品，其他并未多带。
四人离去匆匆，并未引起太多毛人注意。
ps：
明川这事有读者觉得毒，但后续该写还是得写，想骂的随便骂。
这章写的慢，生怕人设崩塌。
杨清竹人设应该挺丰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