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凌晨三点的寒风卷着草叶的微腥拂过,营地内篝火早已熄灭,只余下几点暗红的余烬在风中明明灭灭。
四周静得只剩下风声与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这份寂静反而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沉闷。
“唐高义,你是不是猜错了?”
诸葛婧秀眉微蹙,眼底带着一丝熬夜的红血丝,她侧头看向身旁始终凝神戒备的唐高义,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困惑与焦躁。
都这个时辰了,东瀛怎么还没动静?这跟唐高义之前说的可不太一样。
为了今夜的戒备,她几乎是强迫自己睁大眼睛,将每一丝困意都死死压下。
然而几个时辰过去,除了风声的呼啸,以及巡逻战士规律的脚步声,再无半点异常信号传来。
这在诸葛婧看来,这无疑是安全的征兆。
可唐高义那张平日里还算温和的脸庞,此刻却紧绷着,眉宇间的凝重之色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深沉。
“我倒宁愿是我猜错了。”
唐高义的声音低沉,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在黑暗中梭巡,尽管高度的警惕正快速消耗他的精力,他却丝毫不敢放松。
毕竟眼下正是夜最深、人最困乏的时刻,也是偷袭的最佳时机,东瀛却偏偏按兵不动,这本身就透着古怪。
这种反常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东瀛根本就没有派出过刺客,要么便是东瀛派出的刺客,远比预想中更为棘手,也更为耐心。
若是前者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即便他因此判断失误,让诸葛婧与唐妙兴陪着熬了一夜,也总好过让杨将军身陷险境。
可倘若是后者……唐高义的眸色一暗,那今夜的麻烦,恐怕才刚刚开始,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那我们还要继续这样干等着吗?”
诸葛婧的话音未落,周围骤然响起一声尖锐的破空之音,一道凌厉无匹的剑炁撕裂夜幕,带着森然的寒意,径直朝着他们所在的住处当头劈下。
电光石火之间,诸葛婧甚至来不及惊呼,手腕一翻,一具机关傀儡已然挡在身前,“铿锵”一声巨响,那凶猛的剑炁被傀儡坚硬的甲胄生生格挡,火星四溅。
她娇叱一声,朝着剑炁来袭的方向疾追而去。
夜色中一道黑影在营地间几个起落便要远遁,那正是东瀛忍者的装束。
唐高义的预感终究还是应验了,东瀛忍者果然来了。
诸葛婧紧追不舍,心中却暗自庆幸,若非今夜早有布置,只怕此刻已是另一番光景,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师兄,她就这么被引开了?”
唐妙兴望着诸葛婧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调虎离山之计,诸葛婧怎会如此轻易便中了对方的圈套。
一时间唐妙兴竟不知该如何评判,是该说诸葛婧江湖经验尚浅,还是该说诸葛婧对留守此地的他们太过放心。
“不必分心管她,守好这里,做好我们自己的事。”
唐高义的声音依旧沉稳,那些警戒的战士早已被惊动,随时可以策应,即便诸葛婧不敌那名东瀛忍者,全身而退当不成问题。
但杨将军不同,他没有诸葛婧那样的自保能力,一旦遭遇真正的刺杀,恐怕连片刻都难以支撑到援兵赶到。
这便是他们寸步不离守在杨将军身侧的缘由,只怕万一出现一个孤注一掷、不惜性命的死士,任何事后的补救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明白,那我们……”
唐妙兴话音刚起,就察觉到了一股细微的炁,他几乎是本能反应,手腕一抖手刺已然脱手而出,射向黑暗中的某个角落。
随着一声轻微的闷哼,一个身着夜行衣、面部被黑巾覆盖的东瀛忍者身影在几步开外踉跄现形。
那忍者甫一现身,竟不作片刻停留,手腕翻飞间,数枚手里剑带着尖啸,直奔床榻上沉睡的杨将军而去。
唐妙兴眉峰一凛,顾不得追击,用手刺将袭来的手里剑尽数击飞。
眼见那东瀛忍者一击不成,竟还想故技重施。
此时唐妙兴也不再犹豫,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扑向对方。
他深知一味被动格挡,只会处处受制,破绽更多。
“……”
看着唐妙兴的身影也消失在与忍者的缠斗中,唐高义站在原地,摇曳的灯火映照着他愈发深邃的眼眸,以及唇边一抹几不可察的苦笑。
又是调虎离山,唐妙兴到底还是年轻了些。
唐高义在心中轻轻叹息,东瀛忍者的手段虽然简单,却次次都打在他们的软肋上。
这些东瀛忍者当真狡诈,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利用杨将军的安危来牵制他们的行动。
无论是先前那道声势浩大的剑炁,还是方才袭向杨将军的手里剑。
对他们而言,本身的威胁其实并不算致命,他们完全可以轻易避开,但身后就是杨将军,他们退无可退,只能选择硬接。
守护之责,果然远比单纯的刺杀要艰难百倍。
好在此地毕竟是他们的营地,四周皆是自己人,倒不必担心陷入被围攻的窘境。
反观这些潜入的东瀛刺客,时间拖延得越久,对他们便越发不利,一旦营中被惊醒的战士完全集结,他们便是插翅也难有再次出手的良机。
“阁下这份定力,当真令人佩服。”
一个略带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层层夜色,悠悠传来。
话音落下之际,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从帐篷外的暗影中步出,来人正是藤原永三。
他并未急于出手,只是用一种带着几分探究与奇异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孤身而立的唐高义。
今夜的突袭,正是由他一手策划,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甚至严格限制了所有参与行动者的事前联络,按道理来讲计划绝无泄露的可能。
然而事实却是他们的偷袭意图被精准地识破了,眼看暗杀无望,他们才不得不转为强攻,试图以此制造混乱,寻找新的机会。
起初藤原永三尚在揣测,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才让对方洞悉了他的布置。
但此刻当他亲眼见到灯火下那个神色平静、眼神锐利的唐高义时,心中却陡然升起一种明悟,他这是遇到同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