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把他捡回来了？”叶奈法的声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她已经无力吐槽为什么向来谨慎的白狼杰洛特会做出如此冲动的举动。
她猛地灌了一大口酒，试图压下喉咙里的灼烧感和灵魂深处因能量潮汐而引发的阵阵眩晕。
她能清晰地“看”到，那躺在隔壁房间石床上的少年，周身萦绕的毁灭性能量如同风暴前夕的海面，越来越不稳定。
城堡古老的防御符文在无形的冲击下发出微不可闻的低鸣，墙壁上挂着的烛台火焰正诡异地摇曳、拉长，仿佛随时会被看不见的手掐灭。
杰洛特没有立刻回答。他凝视着酒杯中晃动的倒影，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一种叶奈法很少见到的……困惑。他并非没有意识到危险，猎魔人的直觉一直在疯狂报警。
“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砂纸般的粗粝：“叶妮···”
他抬起头，灰黄色的猫瞳直视着女术士深紫色的眼睛：“当我看到他的眼睛……在那一刻，在那种地方……那不是杀人狂的眼睛，叶妮。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空白，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被丢进了地狱的油锅。然后他就倒下了，像个断了线的木偶。”杰洛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描述：“我的本能告诉我他很危险，非常危险，比一百只石化鸡蛇加起来还要危险。但……还有一种感觉。一种……他需要帮助的感觉。就像看到一只掉进陷阱、奄奄一息的野兽。你知道的，我通常不会……”
“仁慈？”叶奈法尖锐地接口，语气充满了讽刺，“白狼的仁慈？那你应该把他带到凯尔莫罕去，而不是···”她指着隔壁的方向：“而不是把这个麻烦带给一个邪恶的女术士！”
在叶奈法说话的空隙，空气中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如同巨兽的腹鸣。桌上的酒杯震颤着，酒液在杯壁上划出不安的涟漪。墙壁上，一道细微的裂纹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叶奈法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她猛地放下酒杯，双手下意识地在身前虚握，无形的魔力在她指尖流转，竭力安抚着周围躁动的魔法乱流。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杰洛特：“你最好祈祷我的抑制法阵能撑得足够久！或者，你最好现在就想出一个办法，处理掉你带回来的这个‘麻烦’！在它把我们所有人，连同这座山，不样，也许是整个大陆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抹掉之前！”
“他应该也是天球交汇带来的异界访客，”杰洛特努力整理着纷乱的思绪，“只是被猫学派那些渣滓遇到之后抓住，强行完成了他们的青草试炼…”
“他不可能一开始就如此恐怖…否则猫学派的家伙们根本抓不住他…”
“所以，他一开始或许只是个普通的孩子…是青草试炼…”
“猫学派那失败扭曲的青草试炼，放大了他的情绪…”
“情绪！”杰洛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叶妮，他的力量会不会和情绪直接相关？”
“该死的！”叶奈法双手十指如同在弹奏一架无形的、濒临崩溃的竖琴，指尖萦绕着幽紫色的魔力流光，小心翼翼地加固着摇摇欲坠的抑制法阵。城堡古老的石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很有可能…猫学派那该死的毒药，会不断放大情绪以及各种欲望···这也许就是力量不断膨胀的原因！”
“我们得安抚他的情绪，让他稳定下来！”杰洛特霍然起身。
“他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了！怎么安抚？”叶奈法压抑不住怒火，声音尖利：“要我去给他喂奶吗？”
杰洛特无视了她暴躁的咒骂，目光灼灼：“叶妮，能不能再压制住这股力量爆发一段时间？争取一点时间？”
“你确定吗？”叶奈法的咒骂戛然而止，眼神锐利如刀，“你想通了？”就在不久前，她提出过同样的方案——短暂压制，然后传送逃命——却被杰洛特断然拒绝。
但现在杰洛特突然自己提出了这个要求。
“不，我是说如果他这么强大的原因是青草药剂放大了他的情绪，那么给他再来一次真正的青草试炼···我是说狼学派的青草试炼···”杰洛特在叶奈法的药剂室翻找着。
“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你知道失败意味着什么吗？”叶奈法盯着杰洛特的背影，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
“抱歉叶妮，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杰洛特看着叶奈法药剂室中的瓶瓶罐罐有些头疼。
空间的能量潮汐在叶奈法不计代价的魔力输出下暂时稳定了，但这种稳定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沉重得让人窒息。
叶奈法狠狠剜了杰洛特一眼，随即快步走向她那间堆满珍奇材料和危险药剂的工作室。
不一会儿，叶奈法就拿着药剂递给杰洛特：“我多加了些东西，可能会让效果更倾向于熊学派的药剂···”
“希望能够成功吧！”杰洛特看着手中的药剂。
药剂并不复杂，尤其是叶奈法曾经也研究过猎魔人。
但对于一个人能否经历两次成功的青草试炼，叶奈法并没有把握。
杰洛特站在少年的身边，低头凝视着这个失去意识、却如同沉睡火山的少年。一股莫名的、模糊的念头在他心底盘旋——他感觉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但纷乱的思绪如同被搅浑的泥水，什么也抓不住。
在叶奈法那近乎实质化的“死亡凝视”压力下，杰洛特不再犹豫，将冰冷的药剂注入了少年颈侧的血管。
少年的身体猛地抽搐了几下！叶奈法和杰洛特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万幸，剧烈的抽搐很快平息，少年的身体重新陷入一种诡异的、令人不安的平静。
叶奈法不敢有丝毫松懈，立刻调动魔力，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新注入的药剂在少年体内运转，辅助青草试炼的进程。她全神贯注，紫色的眼眸因魔力的高度凝聚而异常明亮。
杰洛特则沉默地坐在叶奈法身旁的椅子上。按照她的警告，这次压制之后，下一次力量的爆发将再无转圜余地，至少这座城堡会瞬间化为乌有，连渣滓都不会剩下。
他静静地坐着，目光落在叶奈法专注而苍白的侧脸上，空气中只剩下她低微的咒语吟诵声。